弘历捡了些不要紧的,人尽皆知的事儿说与二伯听。大约是很久没跟人讨论正事,哪怕是过时的消息,胤礽也听得津津有味,在听说皇上雷厉风行的查处亏空甚至抄家的时候,胤礽只笑道:“果然是他的脾气。”
又道:“从前我做太子的时候,见户部里那样多亏空,也是心急火燎的。那时候,我常觉得你皇玛法老了,怎么看不出这样下去要酿成大祸,很多时候,就恨不得越俎代庖,替他做了决定才好。”
弘历默默听着。
他发现,二伯没有再称呼先帝爷为皇阿玛,而都是顺着弘历来称呼,只道:“你皇玛法如何。”
胤礽说完后,自己摇了摇头,似乎感慨似是后悔却又似释然道:“弘历,你要记着,无论什么样的人,做了皇帝,也都先是一个皇帝。”
排在阿玛、丈夫、儿子这些身份之前的,是皇帝的身份。
是不容人沾到一点的皇权。
再然后,胤礽便没再提过这些话题了,他只是再问了些曾经关心的朝政弊端,便似乎已经了却了所有的遗憾。
余下的时间里,他神色淡然温和,甚至回忆起了当年康熙爷关心他的旧事。
也是这样一个冬天,康熙爷往蒙古去,给他心爱的太子爷写朱批,只道:“草原上忽然降温了,蒙古人都穿上了皮袄和皮外褂,但朕觉得,蒙古虽冷,却也不如京城中格外冷的时节。朕如今觉得倒好,倒是你从小不耐寒,随信命人带去银鼠皮袄两件,记得加衣裳。”
时隔许多年,胤礽仍然记得这些事情。此时开了话匣子,便说了许多件给弘历听——除了弘历,大概再也没有人会听这些事情了。
临近城门前,胤礽又陷入了沉睡。
弘历见他过分平静的面容,都生怕二伯是完了所有的愿景,直接离世了。
好在这只是弘历的多虑,胤礽仍旧全须全尾回到了咸安宫,还特意给弘历找出了那枚扳指送给他。
弘历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从咸安宫告退。
他想,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这位二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