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眼看老太太气得浑身发颤,思及太医的叮嘱……贾政终究还是咬咬牙,将一肚子委屈咽了回去,阴沉着脸离开了。
“冤孽!冤孽啊!”贾母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哭出声来,“这哪里是亲父子?分明是杀父仇人啊!”
“老太太可不能再大悲大怒了。”鸳鸯柔声劝慰道:“二老爷不过是爱之深恨之切罢了,正是因为对宝玉期望太高,看见宝玉犯糊涂才会格外生气愤怒,这会儿也就是在气头上,过些日子自然就好了,嫡亲的父子之间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呢?”
贾母却摇摇头叹息,“我生的儿子,我哪里能不知道呢?老二素来最是古板固执的一个人,他心里对宝玉存了偏见,便是怎么看怎么厌恶了。再者说,如今最重要的还不是父子间的矛盾……这件事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宝玉日后怕是很难入仕为官了……还有婚姻大事,一个不能入仕为官的男儿,偏还有这样一个污名,哪个高门贵女愿意嫁过来呢?”
鸳鸯也皱紧了眉,面露忧虑,“老太太不是说想要撮合林家二姑娘和宝玉?”
“不过是我的一个打算罢了,先前也没指望一定能成,但是现在……不成也得成了。”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喃喃低语了,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贾母心里很清楚,宝玉的仕途几乎已经没指望了,也别惦记还能有什么高门贵女愿意嫁过来了,摆在眼前的,林黛玉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林黛玉的出身不低,足够体面,只要娶了她,将来宝玉就能与皇阿哥连襟,许是能拉扯一把得个什么面子好看的虚职呢?纵是不成,有这层皇室关系,加上钱财方面也定是少不了,宝玉的一辈子也是能风风光光舒舒服服的度过的。
除了林黛玉,再不可能找到比林家更好的人家了,所以,这桩婚事一定得成。
昏暗的烛光下,贾母素来慈爱的面庞上仿佛也隐隐多了几分阴沉,一旁的鸳鸯莫名心尖儿一颤,静静的垂下头不敢言语。
“红枫、绿萼、紫竹、白梅,还有雪雁、画眉,你们赶紧去收拾一些行李,衣物、钱财还有文房四宝及其他一些日常惯用的,都收拾好,明日我们去大报恩寺为母亲诵经祈福,归期不定,尽量准备充足些。对了,还有我们姐妹二人平日亲手做的针线及一些贴身物件都收拾起来一并带走。”
丫头们不敢多问,只应了声便赶忙收拾去了。
“姐姐这是?”林黛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依旧懵懂。
林墨菡拉着她进了里间,说道:“如今宝玉可以说是一身污水,咱们姐妹二人终究不是他的亲姐妹,仍住在荣府与他日日相对不免名声受损,再者如今宝玉的污名已然传遍了大街小巷,京城内的达官贵人还能有哪个能看得上他?如此一来,老太太和王夫人她们只怕就更要死抓着你不放了,如今她们恐怕迫切想要将这事儿给定下,只怕搞不好要使点阴招,咱们终究寄人篱下防不胜防,不如索性避开。”
林黛玉幽幽一声长叹,“竟果真到了如此地步。”神色略显怅然伤感。
“不必如此。”林墨菡摸摸她的头,神色淡然,“世人皆逃不过利益二字,就是一家子嫡亲的骨肉,为了利益也能闹个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何况咱们与老太太之间终究还隔了一层,宝玉却是她搁在心尖尖上疼宠了十一年的宝贝凤凰蛋,如今宝玉面对这样的困境,老太太自是少不得要为他谋算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