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里从来没有这样在江海军面前哭过。
这么多年以来, 除了年幼时不懂事,哇哇哭过几声之外,更多的时候是在和江海军对骂。
即便真碰上伤心软弱的事了,江里也总会咬紧牙关,无声与悲伤对峙,最后被时间轻而易举翻篇过去。
像今天这样,狼狈又伤心,毫不顾及面子的爆哭,是第一次。
眼睛像两个无底的泉眼一样,将泪水一波波送出来, 流到嘴里,落到藤椒味泡面中。可即便这样哭,他也没有发生一点儿声音。
连悲痛都是无声的。
在这一场释放与发泄里,江里忽然就想明白了。
好像醍醐灌顶, 又好像冥冥之中谁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帮助他从当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他抬起模糊的泪眼, 不甚清晰地看着父亲那张苍老的脸, 说:“爸, 我们离开这儿, 行不行?”
江海军把杯中一口酒喝完,吐出一口长长的酒气,嗓音依然平稳地说:“行。”
第二天,江里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去上学。
天气愈发寒凉,但他还是只裹了一件单薄的秋季外套,内搭一件白色的polo衫短袖。因为身材削瘦,蓝白相间的校服被他穿出几分嶙峋之感,却又分外好看。
陈树木从身后跑过来,拉了拉自己的高领毛衣,又看一看江里,说:“我靠,里哥你简直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冻死在学校你看看谁给你收尸!”
江里淡淡地朝陈树木瞥去一眼,没像往常一样和他插科打诨。
只是平静地解释:“走得急,忘记了。”
陈树木感觉江里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同,迈开步子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