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刚从元老院出来。面对数十个白袍元老的轮番弹劾,他象一个罄竹难书的被告一样被堵在演说台上,差点招架不住。
终于抵达家宅,尼禄踩着车夫的背跳下车板,一转身,被家门口的景象惊住。
十几个衣衫破烂的贫民躺倒在别墅前,拖家带口,有不少妇女和儿童。他们骨瘦如柴,指甲缝和皮肤上满是脏土,好象一块块晒干的烂肉那样横陈在街道中间。
“这些人是谁?”尼禄冷漠地扫视过去。
迎接他的家奴端来一盆用来洗手的温水,回答道:“是在火灾里失去公寓的贫民。他们不满皇室的赔款,又不敢当面和政府对峙,只能躺在家门口抗议。”
尼禄冷笑一声,“贪婪的贱东西!政府的赔款,足够每个家庭买下一套独立的平房。”
他洗好手,面无表情地走过他们,“这些人就象吸附地面的蚂蟥。”他阴沉地说,“让我的厨师拿出库存里所有的盐,调制成浓盐水泼在他们身上,蚂蟥们会自动掉下来。”
家奴愣住:“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没用烧开的滚油,已经是宽恕了。”尼禄擦干净手,把用过的毛巾丢到他肩上。
家奴噤声,默默瞧主人一眼。
自从罗德搬到偏远的庄园,他的主人仿佛失掉一部分人性,做的所有决策都带着一股戾气。
尼禄换上专门在家里穿的半筒软靴,一边穿梭在榕树垂落的树须里,一边对家奴命令道:“在浴池里灌满洗澡水,准备皂角、修甲石和橄榄油。让洗衣奴务必在日落之前熏香我的红托加和兔毛筒靴。还有,让那几个聒噪的女奴搭配好我的首饰;我畜养这帮奴隶,不是为了让她们整天和罗德套近乎!”
家奴疑惑道:“您盛装打扮,是要出门吗?”
尼禄忽然停步,通过树须的缝隙瞪家奴一眼。他伸出手,抓住一把棕褐色的树须,再顺着树须往上摸,勉强够到罗德经常躺的那支树干。
在指尖碰上坚硬的树皮时,尼禄仿佛与神明获得了沟通,脸上展现出一个近乎圣洁的微笑。
这是这一个月来,家奴第一次看见主人露出一点人情味。
“备好马车……”尼禄小声说,“今晚我要去趟庄园。”
……
罗德自打搬来庄园,本身就是近卫的他还被几十名保镖日夜卫护,饮食起居由一批奴隶照顾,过着等同于软禁的生活。
在这种环境下,他无聊到开始种菜和养鸡。
按照他的指示,奴隶买来锄头和铁锨。罗德用铁锨刨掉蓝紫色的矢车菊,改种卷心菜和萝卜。他把天井晒干,将叽叽喳喳的雏鸡圈养在天井里。这群毛茸茸的浅黄色生物,白天捡食麦皮,晚上象聚拢的云朵一样挤在天井一角。
夜晚,菜园竖起一圈火把。罗德借着黯淡的火光,给他养的萝卜一颗颗浇水。
奴隶提着灯火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该回去休息了。”
罗德倾倒水壶,头也不抬,“不急,还有一半萝卜没浇上水。”
奴隶脸色为难。寒风中,他手里的琉璃灯被吹得乱晃,彩色灯罩过滤出来的彩光随之在萝卜地里晃动。
“可是……”奴隶结结巴巴,“刚才家宅送来口信,说主人今晚要过来。”
罗德顿一下,放下手里的水壶,眼神有难以察觉的忽闪。
“回去吧。”他的声音在山顶的风啸声中很微弱。
……
奴隶在木桶里倒好热水,滴入名贵的东方香油。罗德在带着香味的洗澡水里草草泡一会,连水珠也不擦,套上睡衣走向卧室。
突然,卧室门内蹿出一个人影。出于长期格斗养成的习惯,罗德拽过他的手腕,但也仅此而已,没有做任何回击。
尼禄不禁愣住,只看见罗德闭着眼睛,没什么表情,直直朝自己倒过来,宛如一个厌世的自杀者,决心跳崖一样倒进他的怀里。
尼禄抱住他,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冷意,好象命运举起屠刀时,连带刮起的一股刀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