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只是垂着眼睛,安静地站在那里而已。
这种冷静,头一次让男人感到了害怕,仿佛有什么东西,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改变,看到岩胜伸出手臂的时候,他甚至无意识做出了戒备的动作。
但少年只是用指腹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还要处理今天的事务,先行告退了,父亲。”
一切就从这刻开始,缓缓失去了控制。
和逐渐变得强大,变得克制隐忍,步入风光无限青年时代的岩胜不同,男人正以更快的速度腐朽。
他在剑术指导的时候轻易被儿子制服,在出谋划策的时候显得思维迟缓,只能无力地注视着继承人取代自己,成为下属们的中心。
最开始他颓然,他无力,不服老地企图用行动挽回自己的地位,可这样的行为,只不过是不断消磨,原来积累的威信罢了,男人只能转换自己的心态。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最后几年,竟成为了一个和善的老头,对着儿子用起了怀柔的政策。
不苟言笑,苛责下属的他,如今开始微笑地称赞儿子的成长,有意无意地暗示“自己的严格不过是为了今日的辉煌”。
他在岩胜浴血奋战时,不痛不痒地寄信关怀,待他风尘仆仆归来之际,一边“痛心”儿子负伤严重不顾身体,一边在庆功宴上说自己教子有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在岩胜到了婚龄之际,他又像关心蜜那样,想要为他寻一位家境殷实的贤内助。
只可惜,他长大的儿子就像是一面高大而冰冷的墙,他态度恭敬地对待着自己,除此之外,父子之间再无半句交流。
男人像个继国府内空享荣华富贵的幽灵,在晚年从被自己看低的女人身上找乐子,最后也死在了女人身上。
……
因为沉迷酒色,男人在去世的时候,瘦的像个皮包骨,这个形象与岩胜记忆里那个“高大威猛的武士”判若两人,所以在父亲的葬礼上,岩胜仅能感觉到一种沉闷而难以理解的荒谬感。
好像那个让他骄傲,让他钦佩的父亲,早在很久之前便离自己而去了,如今送走的只是一具似曾相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