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谢知章与谢知钧的感情极好,特别是谢知章,尤其疼爱自家弟弟。
谢知钧被皇上幽拘在青云道观十年,每年一开春,谢知章就会去道观中探望谢知钧,虽山长水远,却是风雨无阻。
今年肃王妃去青云道观中念经修行,谢知章也陪同在侧,这两天刚刚回京,就来太师府拜见。
因谢知章是个懂戏理的,徐守拙就请他听一听戏班子排的新曲,一时间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徐世昌先去拜见诸位来客,随后就坐到了末席。因他不喜欢谢知钧,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谢知章,宴上也无话可讲,只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他们说话。
正巧听他们谈起赵昀,谢知章道:“先是封了个检校右卫大将军,赐居将军府,虽说是个虚衔儿,也足以看出皇上对他的倚重。我原以为赵昀会留在皇上身边统率禁军,不想他竟入了北营,还做了大都统……”他哼地笑了一声,“现在正则侯一倒,武陵军可成他的囊中之物了。太师,您这个门生可了不得,哪日也给小侄引荐引荐,好令我有机会同他学习。”
徐守拙微笑不语。
同坐的一官员道:“今日上朝,皇上特意褒奖了赵大都统。他这段时间北营严查贪腐,整治军纪,如今副将刘项认罪伏法,皇上龙心大悦,封了赵昀做骑都尉,虽说只是个勋位,算不得升迁,但接连封官加爵,大有让赵昀参与军机政要之意。自大梁开国以来,也没有几个能如赵昀这般平步青云的,真真是前途无量。”
说着赵昀,谢知章关注的却不是他了,转而问道:“哦?已经定了么,刘项是‘认罪伏法’?”
在座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他们都知道正则侯跪地请罪的事,裴长淮这一跪,刘项的死因便不是中毒身亡,而是认罪伏法。
罪人伏诛,皇上再嘉封赵昀为骑都尉,该罚的罚了,该赏的赏了,这一场清查贪腐的风波也彻底结束,自此尘埃落定。
谢知章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道:“正则侯想请罪,还要从午门一直跪到明晖殿,闹得惊天动地,深怕无人知晓。武陵军人人心中都有杆秤,尤其是那些与刘项有着牵连的老臣老将,眼见裴长淮为保护他们屈尊下跪,怎能不感激?太师啊,往后赵昀在武陵军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徐世昌听着,胸中一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还有这层利害?
原先他以为裴长淮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才去皇宫请罪的,看来裴长淮不仅保住了自己,还从赵昀手中保下了那些追随过老侯爷的将士们。
赵昀此次整顿北营,虽说手段雷霆,却也招了不少恨,得罪了不少人。若他查得足够彻底,斩草除根,本也没什么好怕的,坏就坏在刘项一死,皇上定罪,大有不再让赵昀继续清查下去的意思,等北营那些个老将军们喘过气来,岂能让赵昀好过了?
徐世昌心里暗叹,长淮哥哥果然聪明,分明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却还能绝地反扑。
北营的那些个老将一开始没把赵昀当回事,这才在北营清查时处处受赵昀钳制,现下知道此人的厉害,必然不会再小瞧了他,假使以后真要对他使起绊子,那也够赵昀消受一壶的。
徐世昌心中偏向裴长淮不假,可又极其欣赏赵昀这个人,不禁暗自为他未来的处境担忧。
宴上有一人继续说道:“哦,对了,下官听说肃王府喜事将近,大公子就要娶妻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竟有幸得公子垂青?”
谢知章轻轻笑了两声。
徐世昌自愁这个,也愁那个,宴席上后来说了什么,他也没能听进心里去。
赵昀受封骑都尉,徐世昌该去道个喜,他给将军府递了拜帖,管家卫福临却说赵昀最近一直宿在芙蓉楼中,已有多日不归,前后不少来道喜的人都转到芙蓉楼陪他喝酒去了。
徐世昌便来了芙蓉楼。
他下了轿子,几位小娘子热情地走上前来,小声嗔怨他怎好些日子不过来了,徐世昌笑着将她们揽进怀中,“这不就来了么?”
刚刚走进芙蓉楼这方庭院,徐世昌就听得众人一阵惊呼,紧接着又是一阵喝彩,很是热闹。
徐世昌顺着众人的目光一瞧,就见在那楼台的阑干之上,正立着一翩挺拔颀长的身影。长剑明亮似雪,黑袍翻涌如云,不是赵昀是谁?
他手里拎着一壶碧,仰头又灌了一口酒,酒壶空了,他便随手抛下,人是醉得正浓,身也摇摇晃晃。
芙蓉楼的管事暗自捏着一把汗,吩咐人在左右招呼着,千万别让他栽下去。
赵昀却浑不在意,他站在寒风之中,夜天之下,目光随着剑锋扫过人群,一时笑得风流俊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