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北堂朝听见了爆竹声,黑暗静谧的房间里,他突然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另一只手臂圈住季华鸢,摸了摸沉睡的人的头发。
然而季华鸢醒了,他用非常清醒的声音闭着眼睛问道:“瞎摸什么?”
北堂朝被他逗得低笑出声,他一手捏住季华鸢的鼻子,直逼得季华鸢忿忿地睁开眼睛才作罢。北堂朝从床上翻身坐起,抬手点了床头的灯。
“快起床。”
“干嘛啊……”季华鸢有些懒洋洋地随之坐起来,抻了个缓慢而悠长的懒腰,抱怨道:“晚宴有什么好吃的,还不如直接睡过去更舒坦。”
北堂朝凑过来亲了一口他的脸蛋,然后笑道:“你可以不去,我不能不去。我今天已经顶了皇兄一次了,要是再逃年宴,他就真的饶不了我。”他说着已经利索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挑眉问道:“那你……”
“我去。”季华鸢一下子从床上蹦下来,双手环上北堂朝的脖子,在他嘴边上狠狠地嘬出一朵小红花:“媳妇儿,你做什么为夫都支持你!”他说着,就欢快地穿起衣服来。
北堂朝心道:哪有这种“为夫”。
两个人穿戴整齐后一起往圣殿而去,风大雪厚,再加上季华鸢懒得要死,走路都不愿意抬脚,是以那小靴子一头扎进雪地就开始绊跟头。北堂朝心道季华鸢也真是很可以,宁可绊得东倒西歪,也执着地不愿意高抬脚。一阵大风过来,那个裹成粽子的棉花包又趔趄了一下,北堂朝知道季华鸢这是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年宴的鄙视,却只能全当作没发现,把季华鸢搂在自己的大氅里半搀半拖着走。
寝殿离圣殿并不远,半盏茶的工夫就到了,然而北堂朝生生拖季华鸢拖出了一脑门汗。两人一进大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北堂朝更觉得受不了。季华鸢在他怀里扑腾了一下站起来,无辜地看着他:“啊?有这么热吗?”
北堂朝受着憋屈气,默默地低头小声道:“是我太娇气了。”
“嗯,也是。”季华鸢大气地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儿!别在意!以后加强锻炼身体,我感觉你都有点喘了。哎,过了三十了,得注意保健啊大叔!”
北堂朝一噎,突然一下子想起晏存继那畜生就曾经嘲讽过自己是季华鸢“叔叔辈”,不由得呕上一口心头血,猛地转头狠狠地看了季华鸢两眼,又默默低头把血咽下去。
做男人啊,就要忍。
(画外音:北堂朝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忍者神龟!)
“王爷,可来了。”翟墨从内殿小跑出来接过北堂朝的大氅,小声道:“再不见人,皇上又要发飙了。”
北堂朝在下属面前终于找到了一点辈尊重的感觉,连忙出了口气,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人都到了?”
“舞乐都开始了,皇上已经问了属下两遍了。”
北堂朝挑眉:“你跟他说我在后殿睡觉?”
“不不不、”翟墨连忙左右九十度大甩头:“哪能啊,说您在处理加急的公务。”
北堂朝点头:“嗯,上道儿!”
翟墨一下子被表扬可开心了,一个劲儿地点头:“王爷赏不赏?”
“瞧你那财迷样儿……”北堂朝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行,我今天给了季华鸢不少东西,你回头找他讨你那一份吧。”
“……”
翟墨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那几年,自己去找季华鸢讨北堂朝许诺的“年货”,每每都以倒搭上身上的全部银子为结局而归。季华鸢那个缺大德的,他根本就不缺钱,他就是想要看自己一脸憋屈和羞愤的样子。翟墨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前阵子对季华鸢加训时自己的嘴脸,季华鸢在沙土里扑腾那愤恨的小眼神,深深地觉得如果今年去找季华鸢要年货,可能连身上的衣服都得交待在那儿。
他幽幽一叹:“实在是,奸妃当道啊……”
北堂朝故作没听见地转过头去,心道:我哪能让你知道,这王府里管钱的,早就不是我了。奸妃当道,必先苦夫啊!
年宴上季华鸢素来是不与北堂朝坐同席的,理由是“天子脚下,压力山大、天子身边,拘束盖天”。于是季华鸢每每都是拿着自己“御用”的那个金灿灿的小蒲团蹭到外宴翟墨的桌子旁边,和翟墨在一起吐着槽看着节目,然后疯狂地捞一通宫里的油水。
今年也是一样,而且年底朱雀荣升了东门的副行动统领,这年宴也有了他的份,季华鸢就更是要往那桌上凑热闹。北堂朝压着季华鸢去北堂治边上给老老实实地行了礼、说了吉祥话,然后终于捡起一些残存的王爷范儿,板起脸交待季华鸢:“不许乱跑、不许早退、不许喝酒,要多吃饭、多笑、多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