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北堂朝沉声点了下头继续赶路,却又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无奈地往前面瞄了瞄。只见夜色下的山林里黑茫茫一片,哪还有朱雀半点影子。
对于朱雀这种人,他第一次感慨真是不服不行。
子时三刻,北堂朝众人终于一路有惊无险地顺利抵达了第一个圈定的落脚点。这里是一处非常隐蔽的峭壁缝,位于山脊与裂谷之间的一条狭长的带状山林中。从用兵的角度来讲,这条狭长的山林不值得投入过多的兵力,因为这里的风吹草动都太过于显眼,若要藏身,没有人会选择在这里。而北堂朝不同,他自小就是祁兆的常客,对这片山域的了解远非初来乍到的晏存继可比。他知道这里有一道峭壁缝,如同暗室中的盲点一样,是绝对的可忽视地带。当他在陵墓口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早已根本无力去抢救那些失散在外的风营弟兄,爆炸声一起,北堂朝脑袋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朱雀在缝隙深处飞速清点了人数,而后跳出来报告给北堂朝。北堂朝想了想,突然低声道:“多一个少一个,已经无碍大局了。”
朱雀沉默了一刻,而后说道:“王爷,属下誓死护卫您安全!即使只剩我们哥仨,我们也会拼尽全力保住您!”
北堂朝叹了口气,说道:“本王知道。”
“那……”
“让我先想想。”北堂朝低声呢喃道,缓缓回过身来往缝隙深处走,一边说道:“增派岗哨,让长蛇顶一会,你和花豹先睡一下。”
“啊?”朱雀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吐沫:“那您呢?”
“我也睡一会。”北堂朝叹着气说道。他径自走到暗处坐在地上,微微蜷靠着石壁,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朱雀无语地叹了口气,他承认自己脑袋瓜子没有自家王爷好用,但是有时候,命令这东西你永远都理解不了,只能执行。他站在原地绕着北堂朝身前走了几个来回,而后就抓着头皮去吩咐大家就地休息去了。
片刻后,除了安排好的几个岗哨之外,所有人都缩在峭壁缝里睡着了。侍卫局这些弟兄其实还没怎么受累,但是眼看着那么多风营的弟兄被爆炸吞噬,大家的心里都很累。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安抚就是睡眠。
所有人都陷入浅眠之后,一早就闭上眼的北堂朝霍然睁开了眼。那双漆黑的眼睛静静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睡得歪歪斜斜的弟兄们,朱雀正搂着花豹睡,花豹被他勒得两只胳膊僵硬地贴在身子两侧,只能将头向后仰靠在石壁上,睡着了都紧紧皱着眉。北堂朝无声地叹了口气,而后将视线移回到自己鼻子尖前面的那冷硬的石壁上。
其实接下来该怎么办,早就不用多想了,摆在他面前的有一线生机的只有一条路:拆。
若是风营的弟兄还在,那还好办,他起码有一百多人,个个都是精英,分成几个小队各自派遣任务下去,若能有几番奇袭,他倒还有把握和晏存继斗一斗。可现在风营的弟兄全军覆没,刨除朱雀、花豹、长蛇三人不算,他手上只有四十五个侍卫局的弟兄,个个都反是累赘。
其实他是最不愿承认的,这场仗已经不是仗了,而是逃命。当日晏存继被他逼得要在雨岚山上死守等天亮,现在风水轮流转,也终于轮到他死守等天亮的时候了。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两个半时辰,在这漆黑的山林中,可能性太多。而他了解晏存继,若是半个时辰之后再一无所获,铁狼军会一寸一寸地搜山。是以他们不仅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而且还要有所牺牲。
北堂朝此刻唯一的出路,竟然是解散所有人。他计划将带着自己手下三个人独自行动,侍卫局的弟兄也将三三两两、甚至单兵拆分开去,各自藏匿。谁能活到北堂治的增援来到,全凭天命。北堂朝只这样想想,就觉得无限屈辱,然而这是他唯一的选择。这样悬殊的兵力对比下,拆,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全所有人。
北堂朝忍不住又回了一次头,这一次,在黑暗的峭壁缝里,他清晰地看见对面的朱雀鼻下缓缓垂下一丝晶莹剔透的鼻涕,慢慢地在花豹的脸上落了地。
饶是这样千愁百恼的情况下,北堂朝依然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有些过分年轻而沉静的面孔,想:再让大家睡一刻钟吧。他这样想着,无声地偏了个身,又一次尝试着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就是一世界的黑暗,周围静得要命,只有大家的呼吸声。北堂朝在黑暗中将自己那颗小心脏拽出来仔仔细细地审视了一圈,而后终于承认,他是在逃避。
他现在不敢想、也不能想,季华鸢身在何处。他怕自己往深处一想,就会丧失了全部的意志。他身上担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周围四十五个侍卫局的弟兄,还有沉稳忠心的花豹和长蛇,还有那个有些过分活泼又有些可爱的朱雀。还有,他兄长的一半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