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闻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省什么事?”
季华鸢轻声笑了,三叔也感到有些尴尬,按理说来,季华鸢还处于戴罪之身,而他一个长老如今处处都要问季华鸢,实在是有些失颜面。好在季华鸢只笑了这一声就及时地收住了,季华鸢拍了拍三叔的肩膀,说道:“无碍,您那十来条狗还在吗?在的话就集中起来,还有现在能够联系上的、能够脱身的兵力,都往我们这边集中一下。如果太远了回不来也算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帮助在外的弟兄们分掉很大的压力。”
“你要狗干什么?狗也怕火,爆炸过后,狗恐怕不能帮我们解决剩下的狼崽子。”
“不,您多虑了……”季华鸢唇角荡起一抹淡笑:“我只是想让它们帮我叫唤叫唤罢了。”
任务分别传达下去,黑衣人们很快就各自行动起来。季华鸢还是很满意于这些人办事的速度,看起来确实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其实三叔作为一手拨拉这些叛军成长起来的长老,远不应该只有这点本事,然而不知他是求胜过于心切,还是人老心智不及,到最后终于彻底信服了季华鸢,反被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控于掌上。现在老头子做完了季华鸢交待给他的一切,而后就只能坐在地上仰头看季华鸢在周围的大树上飞上飞下地布置那些弩机,季华鸢说这是师门教授的布阵法,不能外传,但绝对有效。这个年轻人在这场仗中虽然多次有隐瞒,但在最危难的时候,也是他带回来了晏存继身亡的好消息,还带回来了火药,迅速做出了兵法调整,三叔此刻对季华鸢已然是全心信服,再没那么多质疑了。
他看着季华鸢按照自己那一套阵法安放好了弩机和一些他看不懂的木械,而后沉着地处理手下不时报上来的突发问题,突然又有些担心: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惊才绝艳不为过,真的甘心做一个太平傀儡,被人豢养在笼中吗?
他忍不住回想起与季华鸢那为数不多的几次会面,那个年轻人总是穿着干净素色的袍子,整个人白皙剔透得像是清晨垂在荷尖的一滴晨露,让人想要伸手触碰一下都害怕毁了。明明是最该春风得意的好少年,眉眼中的笑却无半分追求,而季华鸢每每谈起自己的目的的时候,总是一脸无所谓地对他说道:“您帮我保住北堂朝,而后保证我此生衣食无忧,风光清闲,我就别无所求了。”
那样的表情他见过太多,和当时的季华鸢有一样表情的那些人往往是那些失去了全部亲人爱人的亡命子,带着一点对命运的嘲笑和不在乎,酗酒到双眼血红,而后带着酒气风轻云淡地低笑几声,哑着嗓子道:“无所谓,我不就是一个人吗?怕什么生死,求什么富贵!”
而季华鸢呢,他整个人似乎平和温柔许多,然而那眼底深藏的却是远胜那些亡命徒更多的自弃和落寞。
也是,这孩子空有一身才华,却是天生寡命,幼无父母,长无家室。你说他孤身一人能求什么?大概也就他所说的:衣食无忧,风光清闲,了度此生罢了。
三叔想到这些之后带着感慨也带着释怀叹了口气,别人的苦痛他无暇关心,他只知道,这样的季华鸢,是对他、对他的主人都最有好处的季华鸢。才华盖世,然而心无江山,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反击(二)
也许这世界上有些人和季华鸢同样吸引着那些天家贵族的爱慕,那些人往往刻意表现出对自己的美不自知,以至于矫揉造作。而季华鸢,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带着怎样的吸引力,他知道自己会令那些天之骄子多么的疯狂,可他往往只是撇嘴一笑,带着半分嘲讽半分不在意,轻描淡写地走开。
也许这才是他能锁住晏存继那颗心的最重要的原因,轻视。
他高傲到目空一切,甚至无视自己。这整个世界,他的眼里只能看见北堂朝。三叔低叹一口气,可那是天家贵公子,季华鸢再多深情——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又有谁真的得到了天长地久?
季华鸢安置好最后一个弩箭之后跳下树,拍了拍手上的灰,而后走过来对坐在地上的三叔说道:“差不多了,叫你的人带着我让他们准备好的东西各自就位吧。”
“好。”三叔站起来,一声令下,黑衣人纷纷纵身跃上季华鸢为他们划定的位置,各自隐蔽入宽厚的树体之中。过了片刻,有人来报人员和犬队集结完毕,三叔严声道:“所有人,听华鸢吩咐。”
“是!”
季华鸢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看着自己面前严阵以待的黑衣人队伍,就连那十几条狗好像都很紧张的样子,季华鸢轻声道:“别紧张,别紧张……你们的任务很简单,等会我就在挂着假晏存继尸体的那棵树上藏身,你们每人牵一条狗,没有狗的两人一伙,各自散入山林,匿身于最外层火药圈之外,等我手势。”季华鸢语落之后蹲下身子摸了一把毛茸茸的狗头,轻笑道:“狼嗥会吗?等会连人带狗,都给我扯开嗓子叫唤,变着调叫。还有那些赶不回来的弟兄,你们用雀声提前传令下去,这边狼嗥声一起,大家都跟着叫唤,有多大声喊多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