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的声音远远的突破了周围的嘈杂传入他的耳朵,不似从前空灵低柔,而是有一些清脆,听起来声音的主人整个人都似是沉浸在空前的欢喜之中。宫人走过北堂朝的席前,给他面前的银盏中斟满了桂花酿。北堂朝拿起酒杯无声地饮尽,一时间唇齿留香。
季华鸢其实向来是最厌烦这些酒宴的。然而今天,他却兴致勃勃地挑了一件华美的袍子,用有一枚珍贵玉牌的发带束起自己如瀑的长发,光彩熠熠地携着晏存继的手一同出席。这浪荡王储被他挽着,却反而不似前几日放浪形骸,反而有几分保留似的。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里,晏存继望着季华鸢兴奋过度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其实他也不能算是反常吧——说起来,这几日,他每天都会将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好看到令人晕眩。只是他笑得越来越放浪开怀,让晏存继渐渐的都不好意思跟着一起笑了。
季华鸢和晏存继一同应付了外席那些显贵,而后拉着手一路在众人的目光汇聚中走到皇席下方北堂朝的对面。季华鸢眼带春风,笑容如同六月的牡丹,妖娆美丽。他没有多看北堂朝,只是拉着晏存继的手轻盈落座。
北堂治依旧是平日里淡笑不语的表情,他稍稍一抬手,礼乐声起,酒席应乐开始。
北堂朝努力想让自己不要总往季华鸢那里去看——实际上,在他今天下午听说季华鸢要与晏存继一同出席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无论季华鸢看起来多么凄惨,哪怕是他红肿着眼睛眼神涣散地出现,他也绝对不允许自己做出半点表情。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季华鸢却这样出现在他面前,笑得如同不小心酒醉的孩子,单纯而又愉悦。那人轻轻一开嗓,北堂朝就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瞟过去了。而季华鸢却只是在叫晏存继替他夹一块他刚好够不到的小羊排,晏存继挥开下人,亲自手执银筷替他夹了那块肉最均匀、汤汁浸得最鲜亮的小羊排送入他面前的瓷碟里。季华鸢笑得比蜜糖还甜,他吃掉了晏存继夹给他的所有菜,而后调皮而满足地伸出舌尖勾去了嘴角残存的汤汁。
晏存继低头嗤嗤的笑,季华鸢佯怒作势要打他,却被晏存继捉住了拳头,然后那个人笑着扑滚进晏存继的怀里。两个人笑闹做一团,无视了周围所有的人。
北堂朝恍惚间觉得是在旁观从前的他们两个,此情此景与昔日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季华鸢望之而笑的人,不再是他。
他正出神间,北堂治在上首轻咳了一声,北堂朝叹息一声移回视线。他拿起酒杯,却不料杯沿刚刚碰到嘴唇,就见北堂治狠狠地皱起眉头,北堂朝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季华鸢笑着从晏存继的怀中挣扎起来,一脚踏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抬起晏存继的下巴,欺身狠狠地吻上去。
周围人吸气声一片。晏存继只惊愕了一瞬,转而一把按在桌子上起身,将季华鸢从凳子上打横抱起来。季华鸢配合地低呼一声,双手却死死地抓紧了晏存继的衣服。
晏存继笑骂一声:“妖精!”而后将季华鸢一把推按在席桌上,酒肴哗啦啦撒了一地,两人却仿佛浑然不知。晏存继俯身,用力啃上那人的猎猎红唇。
作者有话要说:
☆、季末(二)
季华鸢的红唇美如染了血的红缨,媚意似是要从那双妖冶的瞳仁中流淌成丝。北堂朝静静地坐在二人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季华鸢唇角一点一点绽放出罂粟般的魅惑。他感到身后的朱雀向前踏出一步,北堂朝没有动,躺在桌子上的季华鸢突然眸光一闪瞟过来,却只看见他淡漠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北堂朝面上没有一分多余的表情,他只是抬手执起银箸,旁边的宫女自然而然地走过来为他布菜。宫女一侧身,挡住了季华鸢全部的视线,季华鸢原本妖媚的双眸有一瞬间失神。
“美人,你不专心。”晏存继邪魅的声音从他脸上方传来,季华鸢的失神转瞬即逝,他别有深意地一勾唇角,一手拉上晏存继的领口,借着腰腹的力量骤然腾身。季华鸢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鹰目,嘴角笑意拉长,再一次吻上去。
晚宴的开场似乎变成了西亭王储和季华鸢二人的戏码。北堂治只是挂着一抹淡笑旁观,偶尔和晏存继闲话几句,那双老练的眸子中看不出半点不悦。而北堂朝——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只是自顾自地用好了晚膳,而后颇有兴致地看着台下的表演。
倒不能说他刻意伪装,今晚的歌舞确实非常不错。领舞是京城第一舞女,水袖三尺,纤腰如丝,那女子每抖一分腰,场下就静一分。渐渐的,连一直浮夸出演的晏存继都消停了下来,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那女子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