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猛地站住脚,他背对着晏存继,忽然感到殿内的过堂风从脚底呼呼地刮过。季华鸢突然回过身来,他看着晏存继:“没错,我心里是有思量。但也用不着你,过来和我说这些!晏存继,你不要自以为了解我,就能拿捏得了我,告诉你,永远都不可能!”
晏存继看着季华鸢,那双黑鹰一般的双眸闪烁着让人看不透的光。许久,晏存继低叹一声:“我不过是随口几句话,你又何必如此防备我。算了,我们不说这个,过来坐吧……你现在出去,又能干什么?”
“左右不必受你蛊惑。”
“呵……你心若坚定,谁又能凭三言两语蛊惑得了你?”晏存继尖锐地反问,他问完这一句,面上却又松下来,他又一次拍了拍身边的床铺:“我不是为了蛊惑你,只是我和北堂朝同时作为上位者,他的心思,我总是能看到一些你不容易看透的地方。你若是肯听,我便权当与你闲话几句,信不信,随你。”
季华鸢半饷没说话,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走回到凳子前坐了,却依旧用非常警醒的目光打量着晏存继。晏存继也不在意,只是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道:“凡人必有逆鳞。你现在觉得他对你百般忍让、千般理解,终不过只因为你没有触到他那片逆鳞罢了。不过说实话,北堂朝这样站在权势最高处的男人——又相貌不凡,文韬武略……即便是你没有触他逆鳞,他能对你宽容怜爱到如此地步,已经是很难得了。你,也没什么好不知足。”
季华鸢点点头,又摇头:“我只想听你说,你觉得他的逆鳞是什么?”
晏存继嗨了一声:“这让我上哪儿知道去。谁没有点自己的禁忌,逆鳞这东西,也没个标准和底线。说不准他是固执的爱国派,能宠你上天,却不允许你说南怀半个不好。又或许他有什么隐秘的恋兄癖,哪天你俩躺在床上,你随口说一句觉得北堂治的眉毛不好看,他就受不了了……又或许,根本就没这么复杂,说不定他就只是单纯地受不了别人睡觉磨牙都不好说……”晏存继说到这,自己忍不住哈哈笑了:“对对对,说不定你哪天睡觉中放了个屁,他第二天就蹬了你。”
季华鸢黑着脸看他自娱自乐,突然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了。这个人哪像是要蛊惑人心的,他简直就是在闲扯淡。就像是一个人给你盛上来一个精致的巨大的纯银罩子,你怀着一颗忐忑的警惕的期待的心将盖子揭开——里面赫然盖着一碗大酱。这人,不是素来最喜欢这么作弄别人的吗?
季华鸢叹口气:“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真是懒得理你了。”
晏存继自己乐了半天,突然抖了抖眉从床上下来了,挤眉弄眼地说道:“别光让我自己乐呵啊,我们逃了宴席,何不去做点有意思的事?”
“你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季华鸢止不住地皱眉。
晏存继轻咳了几声,压低声音道:“你别告诉我——北堂朝母后的卿云殿,你没有动过想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逆鳞(二)
季华鸢心里咯噔一声,然而他面色却犹豫了一下,皱眉道:“卿云殿是禁宫,有重兵把守。擅闯者……”
“擅闯者按宫规处置。”晏存继不耐烦地点着头替他说完了这句话,嗤笑一声:“怎么?那几个总兵台的怂包,就能挡得住你身轻若鸿的华鸢公子了?”
“不是拦不拦得住的问题。”季华鸢严肃地看着他:“而是,我为什么要为了你,去犯这个险。”
晏存继闻言仰头哧了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斜着眼睛看季华鸢:“少来,你敢说你自己就不想去看?拉倒吧,以你那脾气,恨不得把北堂朝的老底摸个底朝天才肯有一丁丁点的安全感……”晏存继说着,蜷起三根手指,拇指的指甲抠在自己的小指肚上,用力比出一个一丢丢的手势,啧啧道:“怎么可能放掉这么大一块。”
季华鸢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冷笑:“我再想去看,也完全可以告诉北堂朝一声之后光明正大地去看。再说,后天就是卿云殿开殿的日子,我有什么不能等的?”
晏存继叹息一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仰着脖子看着一脸寡淡的季华鸢:“即便是开殿的日子,你若进去也只能随着别人一起走个大概,贡上几炷香,那有什么看头。你若是现在告知了北堂朝要进去,即便他应允——也要报到南皇那里去,大费周折不说,今晚肯定不行了,等明天报告南皇,南皇允了,到了后天,你不还是只能随大家一起进殿朝拜?我说季华鸢,就这么小手指头大点的事,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