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朝笑叹口气,说道:“华鸢的画风奇丽奔放,思路开阔,但偏巧他却不是很擅长画山水。你的画风虽然质朴,但贵在这股子温暾,都道山水入门,但这最简单的东西才是最难画的!本王方才随手挑了你几幅画看了,都是扎扎实实的功力,实在无可挑剔。”
季华鸢一阵气短,这话里话外的,不就是说自己画风虚浮做作,没有人家功底扎实吗?
其实北堂朝当真没那么多意思,他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他烦闷了这数日,今天偶遇了这状元郎,这人身量和季华鸢有几分像,谈吐却又非常外向,说话有趣还不失分寸,他一搭上话就喜欢。再一细问才知道这新科状元竟然也是做画起家,便更觉得像当年的季华鸢,心中便有了些爱屋及乌的照拂。他喝了几杯酒,和李画江聊得很开心,一时间也没有想到,自己这话让季华鸢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
北堂治到底比他年长些,微微回过头,对季华鸢点头道:“画江的画风扎实稳健,你的画风奇丽多变,南怀真是正处在书画鼎盛的好时候。”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李画江道:“对了,上次你说幼时喜欢宫廷画师赵先生。朕这次特意准他伴驾,这半月你就跟着他学一学,算是朕给你的恩典了。”
李画江听之大喜,他下意识地看了北堂朝一眼,北堂朝笑着点了点头,于是李画江便举杯站起来,恭恭敬敬道:“画江谢皇上。”
北堂治摆了摆手,回身道;“对了,华鸢也去吧,赵先生早就说要见你。你平日若无事,便和画江多走动走动。”
“是。”季华鸢只本分地答了这一句。
对面说笑的两人停了停,北堂朝微带了几分酒意,笑着,目光扫过季华鸢,突然转头对李画江道:“画江,你别和本王托大,你直说,是不是怵了?”
“怵什么?”李画江自己说着,忍不住的一个劲地笑。北堂朝促狭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又似云淡风轻地扫过季华鸢,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回头对北堂治道:“皇兄,臣弟也无事,索性也和他们一并去看看赵老先生吧。”
北堂治意味深长地抿起一抹笑意,说道;“好。”
之后,便是数不清的行酒令了。季华鸢今天铁了心要做配角,无论北堂治怎么张口拉扯他都不愿出风头。而晏存继身上有伤不能沾酒,对那些文人风雅事更没兴趣,便也只低头吃菜。渐渐的,这宴席竟就变成了李画江一人的场子,李画江行了无数个酒令,当真是妙语连珠,语不惊人死不休。季华鸢在边上留心听着,心里虽然不是滋味,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人肚子里确实是有东西的。
宴席闹闹吵吵一直吃到了深夜,快到散席的时候,北堂治和北堂朝都有些乏了,后宫那些妃嫔敬新状元的酒便数不清地轮了过来。李画江的酒量简直吓人,季华鸢都数不清他喝了几十杯,但瞧着那人面色反而在柔和的月光下泛出冷白,双眸仿佛蒙了一层干冽的泉水,目光越来越清明,毫无醉态。北堂朝起初还笑着看她们难为李画江,后来也开始帮着拦酒,不知不觉间竟然也替他挡下了十几杯。
几个比较得宠敢说话的妃嫔笑着打趣道:“北堂王真是,好多年不这么照顾人了。”
北堂朝微醺着笑,随口回道:“画江这么好的孩子,皇嫂们竟也忍心下手狠灌。”
他说这话时声音懒懒的,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情。大概是酒力上头有些热,北堂朝解开了领口第一枚扣子,手臂横在桌上拄着头。季华鸢看着他脸颊上那两朵酡红,从始至终一语未发。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
散席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季华鸢跟着晏存继离席,北堂治自有人护送回主殿。李画江福礼目送南皇离开,起身后眼底终于带了几分醉意。北堂朝在旁边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李画江有些迷茫地回过头,北堂朝促狭地说道:“本王还道你千杯不醉,没想到也是在硬撑。”
南皇不在,李画江放开很多。他一身的酒疲,见人都散了索性便挽起了袖子,嗔怒着瞪了北堂朝一眼:“王爷怎么也是个孩子性儿。”
北堂朝乐了:“你倒是不怕本王。本王替你挡了这么多杯酒,你连个谢字都没有?”
李画江叹口气:“王爷要不是和皇上搭着腔地抬举画江,娘娘们又怎么会那么大的架势,非要把画江放倒了不可。”
北堂朝忍不住大笑出声,李画江无奈地叹气,转过身去仰头望月,深吸一口清冷的晚风,努力平复着自己的醉意。北堂朝笑着笑着停下,酒力上头,他也有些晕晕乎乎的。李画江从背影看起来身形和季华鸢真是像极了,就连那头发都是一样的黑亮柔滑,北堂朝忍不住伸手使劲揉了揉,却又在李画江恼怒地回过头来的时候哈哈笑着闪开,说道:“瞧你醉的样子,哪有点状元佳公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