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僵坐在凳子上,他伸出苍老的手指着季华鸢:“你……”
季华鸢笑,颜如六月盛开的妖冶牡丹,他朱唇一吐,说道:“我,愿做那个傀儡,而条件就是——我要我母亲留下的铁狼军。还有,汤鹿之行晏存继要暗杀北堂朝之时,我要您倒戈一击,尽全力替我保下北堂朝。”
“你应该知道,北堂朝是我们南怀之行最重要的筹谋。”三叔严肃地看着他,缓缓说道。
季华鸢眨眨眼:“确切的说,应该是晏存继最重要的筹谋。而您最重要的目标,难道不是暗杀王储殿下本人吗?”
三叔屡次被他说中,面上终于露出几分气急败坏:“你究竟计划了多久!”
季华鸢无辜地挤出一个费力计算的表情,说道:“嗯……让我想想,从晏存继求我配合他开始……大概……一刻钟?”
“不可能!你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季华鸢叹口气,他拿过三叔面前的那杯茶喝了一口,舔了舔微微有些干涩的嘴唇,说道:“我想您一定将我调查得一清二白,我认识的人本就不多,又能有谁做我的靠山?这世间人情薄凉,北堂朝也不过如此,云寄,秋雨来,呵……我都不忍再去细数,我孤身一人二十五年,最终也不过想要握着母亲留下来的东西罢了。”
三叔望着眼前这个翩然少年,那青涩的面庞上不仅无半分稚气,反而有似若隐若现的沧桑。那嘴角的淡漠笑意分明是玩世不恭,却又带着那样隐忍的风情。季华鸢懒洋洋地抻了个懒腰,叹息道:“孤苦一世,情爱之物不过虚浮,我以色事人,终有色衰爱弛之日。我只是想要最终能为北堂朝全一命,算是偿了他当年的照拂。再握着些当真能让我安身立命的东西,这……也过分吗?”
三叔看着季华鸢,滔天的震撼翻卷过,紧接着,他眼前依稀看到了一盘令人振奋的棋局。他收敛了面上的惊色,淡淡道:“你只是临时起意,还不知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季华鸢打了个哈欠:“我需要知道吗?我还以为自己只需要让晏存继愈发爱上我不能自拔就行了呢。难道不是我一切听着你们的安排,最后等着坐未来西亭王和铁狼军的椅子吗?……”
三叔死死地盯着季华鸢,季华鸢也好整以暇地回望,过了许久,三叔终于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诚然。”
季华鸢笑,笑得更加开心了。这人笑起来的时候,无论正说着多么阴险算计的话,眉眼间都是那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神色。季华鸢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微微嘟起嘴:“说真的,别让我接手那些麻烦事,我一人荡世,最怕麻烦了。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放手让我去魅惑晏存继,当然,别忘了许诺给我的彩头便好。”
三叔打量着季华鸢,季华鸢倒毫不心急,他最后将那点茶水饮尽了,而后利利索索地站起来,说道:“我知道,这是大事,您得仔细考虑,您的靠山更要小心行事。不过没关系,反正我不着急,成与不成,至少我还能接着做北堂王的宠儿。我就在王府,等您的消息。”他说着,轻笑两声,随意一拱手:“告辞了。”说罢,便径直推门离开了屋子。
三叔望着那少年轻快的脚步,那背影似乎是那般与世无争,而那人成府里却含着如此惊天的算计。他眯起双眼,季华鸢的计划太肤浅了,漏洞百出,但是——他不能否认,这计划可行,并且对彼此都非常有利。而季华鸢又那么聪明,他只是简简单单提了一个想法出来,将那细枝末节的事情都推给自己,他落得轻松快活,也不会让对方对他抱有忌惮和猜疑。
三叔知道,季华鸢的目的达到了,他动心了。他仔细度量着季华鸢开的条件,分析着对他们的好处、对季华鸢自己的好处,他心中的一番谋划,已渐渐有了轮廓。他想,季华鸢今天的话,未必句句为真,但总有八分可信。而这八分,已然足够。
将他拉过来,日后若要成大事,还要慢慢地去拿捏那个少年的心。不过,他不急,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季华鸢轻快地从那弯弯曲曲地巷子里拐出来,他使劲揉着自己的脸,暗暗嘟囔道做戏实在是体力活。他一直走上繁华喧闹的中央街,在众多挤着挨着的小茶肆里似是随意挑了一间坐进去,对乔装着等他的晏存继眯起眼笑。
晏存继瞧他的模样,噗的一声乐了,提起大肚茶壶替他哗啦啦斟满了一大海碗油茶汤,说道:“办妥了?”
季华鸢笑:“我对他说要帮他扳倒你,然后做那背后之人的傀儡,顶了你王储的宝座。怎么样,怕吗?”
晏存继也笑:“真有你的,昨天你和我说的时候,我倒没想你真能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