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华鸢低头吃吃地笑,用银箸夹了一筷子银杏叶清蒸鸭放进北堂朝面前的碟子里,只答道:“瞧你方才,哪还有半点北堂王昔日里的威严霸气。倒像是市井里寻常爱吃醋的老头子!”
北堂朝不满地哼了一声,却还是低头将蒸得软糯入味的鸭肉吃掉,道:“我和你在一起,过几年,不就真的只是一个寻常老头子!你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我哪里敢?”季华鸢说着,又是源源不断地将几子上他瞧着养人的菜夹给北堂朝,低头轻声道:“我只想和你一起,也变成一个寻常的老头子。”
北堂朝笑了,是止也止不住地笑。他不顾身边诸多人,在季华鸢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好,就这么说定了。”
这边北堂朝和季华鸢丝毫没有受到晏存继挑拨影响,那边晏存继见了也不恼,仍旧是眯缝着眼轻浮地笑着,目光在身后众多酒席间逡巡,突然间眼睛一瞪,像是放出光彩一般,招来身后的阿九指着不远处道:“那位小姐真是貌美,快快请来,我要邀她共饮一杯美酒!”
这声音不大,却让本来喧闹的宫殿顷刻间又是鸦雀无声。晏存继好似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又掀起风波,只是如常眯缝着一双狭长的凤眸,对着那女子笑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生得真如白莲一般清秀!绝对胜过我府上半数的夫人了!”
季华鸢心知这人调笑起来没完没了,早已见怪不怪,也只能是叹一口气放下筷子,朝晏存继指着的方向看去。果然是一清秀女子,只是大约十二三年龄,尚显稚嫩。那女子肤白如雪,秋水剪曈,黑发如瀑,说不出的乖巧清秀。
“是司徒的小女儿司徒芙——晏存继绝对是早就摸清人家底细,有备而来。”北堂朝凑近季华鸢耳语道。季华鸢低头轻轻一笑,只说:“晏存继说的所有话,又有哪一句真是一时兴起。”北堂朝闻言也轻轻叹口气,移开目光,不欲掺入此事。
被点到名的女孩一愣,不由自主地向身边的司徒雅泽坐近一些。司徒雅泽放下筷箸,在众人的注视下提起酒壶缓缓斟满一杯酒,举杯站起,遥遥对晏存继敬道:“承蒙王储抬爱,小女今年刚满十二岁,离及笄之礼还很远,怕是难以领会王储钟情。”
司徒芙也咬着唇站起来,柔声道:“王储抬爱,芙儿还小……”
晏存继闻言爽朗一笑,接过阿九早已为他斟好的酒,一饮而尽,道:“大将军多心,存继只是赞美芙儿气质脱尘。”
“那就谢过王储了。”司徒雅泽同样酒到杯干,再不多话,又坐回酒席。一阵尴尬后,殿上又一次恢复了喧闹,晏存继也不觉得难堪,只是嘴角含着吊儿郎当的笑,突然将目光移回到季华鸢身上,低声道:“华鸢,怎么样,我还符合你记忆中的样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
☆、避之不及(二)
季华鸢垂眸淡笑,看着自己面前的银箸,道:“华鸢与殿下素昧平生,殿下此言何来”
晏存继嗤地一笑,提壶自斟,举着酒杯走到北堂王府席前,道:“素昧平生?你我一同闯过鬼门关,怎能说素昧平生?当日你舍命救我,我还未曾好好谢你。”
季华鸢闻言轻哼一声,心知这是晏存继存心说给北堂朝听的,却也不着急,只是望着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淡淡道:“殿下何必如此虚情,您不早已盛情谢过华鸢了吗。”他将盛情和谢这三个字咬得很重,抬眼直视着依旧一脸玩笑的晏存继。
“哈,那日送你的白珊瑚簪子也只是一件信物而已,你还喜欢吗?”
“殿下言重了。”季华鸢捏起酒杯,又重重搁下:“寄托承诺之物,方可称信物。殿下当日半强迫半耍赖迫使我将白珊瑚簪子留在身上,怎能算是信物?”他说着,放在席下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北堂朝腿上,低声道:“我与王爷同有一对玉佩,彼此盟誓相守,才可说是信物。”
晏存继煞有介事地噢了一声,又问:“可是那日你给我看的那枚串了黑绳子的玉佩?啧啧,那么丑的玉,配上更丑的绳,怎么能当信物?我还道南怀富庶,北堂王也不给你些好东西。”
季华鸢不及回答,北堂朝那边却是笑了,他站起身,仗着身高上不足半寸的优势逼视着晏存继:“玉虽朴,我华鸢也不是浮华之人。王储送来的白珊瑚簪子听说药用很好,我已经研了,以备后用。”
晏存继闻言双眸骤然睁大,目露凌厉之色,却只有一瞬间,就又恢复了嬉笑模样,他上前一步,用只有北堂朝和季华鸢能听清的声音说道:“怎么,听说前几日季华鸢被吊在树上暴雨里熬了半夜,想必手腕上应该尽是伤,北堂王现在又表现得如此疼爱,那珊瑚粉——不会早已用来给华鸢除疤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