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鸢公子当真是费了苦心,却不知王爷见了心里是何滋味。
季华鸢和七号一直纠缠追逐,从房顶跃上跃下数个回合,又绕场地追逐数圈,始终难舍难分又不见结果。朱雀终于爆发,喝道:“够了,给我停下!”
季华鸢得令,飞旋两周,落在原地。七号向前滑开一步,同样立住。季华鸢抱拳跪地,却是对朱雀道:“学生无能,请老师责罚。”
朱雀上前,先向北堂朝行一礼:“属下教导无方,请王爷息怒,属下自会处置。”
北堂朝不说话,面色平淡无波,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朱雀见北堂朝没有插手的意思,心下稍定,回过身来喝退七号,几步走到季华鸢身前,飞身便是一脚,季华鸢心里早有准备,硬杵在那里受了这一脚,却还是没站住,向后急退数步,才踉踉跄跄站稳了立即跪下:“学生领罚。”
北堂朝自始至终未动一分,见朱雀恼得满目愠色,这一脚也是不留余力,知道朱雀还是护着季华鸢,方才终于悠悠地开了口,却是对着季华鸢:“季华鸢,你这是演得一出好戏给本王看呢。”
“属下不敢。”季华鸢恭恭敬敬地垂下头,北堂朝瞧见那嘴角渗出一缕殷红,眉头轻皱,站起身快步走过去,一边厉声诘问道:“你不敢?你季华鸢一早就能追上了人家,却一直松松紧紧纠缠不放,一副猫捉老鼠之态,这是在和本王现你本事呢!”北堂朝说着已经站在了季华鸢身前,怒道:“你这是在和本王叫板,本王辛辛苦苦千挑万选出的影卫,在你手里就像玩转两枚核桃一样轻而易举吗?”
“属下不敢。”季华鸢还是一样的平淡,抬起头,直视北堂朝:“我知道你想赶我走,所以我不赢。王爷,属下此番前来,跟定了您。”
北堂朝闻言,眸中一炸,想不到自己的算计竟让他看了个通透!
方才季华鸢显然出手便可制服了七号,却迟迟不曾动手,端得是聪明。他一旦出手擒拿七号,若只是拿住了他,北堂朝正好可责他优柔寡断,若是用了致命动作,北堂朝也可责他欺罔主上。只因他方才跪在地上一字一字说了:“此身此心,都是为王爷尽忠的”,这场猎杀,没人规定对方为敌,东门门训“相信相护”,他绝不该露出半分杀意。
北堂朝看着脚边人,许久,终是冷哼一声,回身走回了上首座位,重新坐下,淡淡道:“你倒聪明!但是,本王今日当着这许多人面直说了,本王瞧你厌恶,早晚不留你。你若是识相,自己早走了也算识相。”
场下哗然一片,翟墨出声喝道:“安静!”
季华鸢淡淡地抬头迎上北堂朝森冷的目光,道:“谢王爷提点。属下不会放弃。”
“那你就一直撑着,本王也想看,你能撑到何时。”
那日北堂朝一直留到晚训,季华鸢因之前训练不尽心,在别人照常训练之时,却被朱雀罚到一边舀水。这舀水听似简单,做起来也是极折磨人的。受罚者的手腕上坠了两块沉甸甸的铁块,绑着的却是极细的琴弦,光是一动不动都会嵌进肉里,坠得久了,血行不通,连手都是苍白的。
季华鸢手腕坠着重物,还要拿一支极浅的小汤匙,将满满一罐水一匙一匙舀到两丈外另一个一样的空水罐里。路上手一定要稳,不能撒出一滴。而朱雀特意要他另一手不缚任何重物,如此一来,身体更难维持平衡。
水罐放在地上,每一次蹲下和起身都需更加小心。季华鸢如此被折腾了一下午,到了傍晚终于舀完了一罐,却还要换左手。翟墨老远看着,松开琴弦后本就纤细的手腕竟然勒出了那么深的一圈印子,苍白无色的手顷刻间就充了血,只是看着都觉得疼。
北堂朝亦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只见季华鸢也真能忍得住,听见朱雀说换手,竟是毫无迟疑,右手抖着将铁块又系在了左手腕上。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季华鸢失败了十几次才算是做好了,转身又开始一匙一匙将水舀回来。他走得很慢,专注地盯着匙子里的水,好像那就是他的全世界。
北堂朝透过夜色去捕捉那人的神色,想找到一点委屈和痛苦,却最终只是失望地发现他还是那副没有表情的表情,就好像受罚的不是自己。
然而,北堂朝不可否认的是,季华鸢真的很稳。稳到让人心颤,也稳到让人心安。
第一次,北堂朝对这个一直需要被他保护的身体,有了些许信任和期待。
好不容易过了戌时,地下训练场愈发阴寒,朱雀终于叫训练的影卫们停下,也叫季华鸢同大家一并用了晚膳后休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