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掠过的时候,池水边缘那大片大片淡紫色的风信子随风微微摇晃着,宛如淡紫色的波浪起伏着。
看着摇摆的风信子,伽尔兰忽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晚。
那天深夜,赫伊莫斯翻墙过来抓着自己说话的时候,突然有守夜的侍女经过,吓得他赶紧将赫伊莫斯一把压在花丛中藏起来,生怕被那个侍女看到。
虽然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
风信子,注定没有结果的恋情,无望的爱恋。
后来,他从那天晚上经过这里的侍女口中得知了风信子的花语。
他怔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想,这或许就是一种预言吧。
因为他不可能接受赫伊莫斯,所以赫伊莫斯对他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
……或许那的确是一种预言……
伽尔兰倒了一杯酒,月光下晶莹剔透的水晶杯中,鲜红色的液体微微荡漾开来。
他没有喝,只是端着酒杯走下凉亭的石阶,走到了那片风信子花丛中。
少年仰着头,月光如水,倾泻在他散落在肩上的金色长发上。
两个月。
六十天了。
这段时间里,他心里一直都还隐秘地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
或许,那个人还没死,只是受伤了。
说不定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伽尔兰相信,那个人就算是爬,也会爬回他的身边。
可是,已经六十多天了。
他等了很久。
什么也没能等到。
他终究要面对现实。
赫伊莫斯已经死去,两个月前,在卡纳尔的王城死去。
“抱歉,这是迟到了两个月的祭奠。”
站在池边的风信子花丛中,少年随手一抛。
发光的杯子在黑夜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度,随着哗啦一声水响,落入池水之中。
它沉了下去。
鲜红的酒液在水面散开,很快就消失得无痕无踪。
伽尔兰看着那抹鲜红在水中融化开来。
许久。
旁边的凉亭中传来涅伽的呼噜声。
喝醉了酒的大狮子已经沉沉睡去。
少年俯身,缓缓地在池水边、在这大片的风信子花丛中坐了下来。
他的双臂搭在竖起的双膝上。
淡淡的花香环绕在他的周身。
他身前的池水倒映着水边的风信子群,四处皆是重影的花丛,几乎让人分不清真实和倒影。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金色的瞳孔映着那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
“因为我,你才会死。”
前几世,我死了,所以你活了下去。
而这一世,我活着,所以,死的那个人就成了你。
“你大概不知道,小时候,曾经有一次,我想趁你发烧的时候杀了你。”
“那个时候的我绝对不可能想到,当你真的死了的时候,我竟会这么的……”
这么的……
少年闭上嘴,将剩下的最后两个字咽回喉咙里。
他低头,将脸埋入双臂之中。
他扣在手臂上的手指用力勒到指关节近乎泛白的地步。
你说答应过我的事情,你都会做到。
你说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过一句谎言。
【有我在。】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就算是亚伦兰狄斯的众神,也不能让我离你而去。】
你终究还是对我说了谎。
你终究还是,离我而去。
…………
啪嗒。
那是微不可闻的一声。
它被黑夜掩饰着。
它隐没在一侧酣睡的雄狮的呼噜声中。
低着头坐在池水边的少年脚下,有一圈浅浅的水痕荡漾开来。
夜半无声。
唯有那一簇簇淡紫色的风信子在风中轻轻地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