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子,他看着外面的夜空。
整个天空被厚厚的黑云笼罩着,漆黑一片,不见月光,不见星光。
他看着窗外,莫名有些失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他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过一望无际满天星光的夜空。
那个夜空,万丈星空,美得让人心醉。
在他仰望星空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不止一个人,陪他看着星空,听着海浪在夜空下拍打的声音一阵阵传来。
【……不要忘记……】
啪,雨忽然大了起来,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将少年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他摇了摇头。
错觉吧。
他从不曾去过海边,怎么可能看过海边的星空。
很晚了,再这么熬夜下去,脑子会更不清醒,他该睡了。
少年这么想着,抬起手打了个呵欠,转身打算收拾东西去睡觉。
忽如其来,在他抬起手的时候,他的手腕一轻。
像是戴在手腕上的什么东西断开,掉在他的脚下。
他下意识俯身,将脚下的东西捡起。
被他捡起来的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手链,虽然是纯金的绞线,却因为时间太久早已不复当初的光滑和明亮。丝线已很是粗糙,还褪了色,变得灰蒙蒙的。
灰金色的绞线穿着一枚青金石护身石符,打磨得并不算好的石符因为常年被佩戴着、抚摩把玩着而变得光滑圆润,只是石符上雕刻的守护符文歪歪扭扭,显得粗陋不已。
一瞬的死寂。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就连窗外的雨水都凝固在半空中。
啪嗒。
明亮的灯光下,一滴水珠掉落在那枚光滑的青金石符。
少年的眼窝隐藏在额发的阴影之下。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他颊边那道浅浅的水痕。
…………
……………………
男人一剑劈下去,眼看冰冷的剑刃就要砍断躺在地上的少年的脖子——
忽然,少年紧闭的眼一动。
他一睁眼,锐利的金色就从额发的阴影中迸出。
伽尔兰猛地抬起手。
铿的一声脆响,他手腕上的铁甲护腕挡住了向他劈来的利剑。
剑刃从护腕上擦出激烈的火花,向一侧滑去。
戴在手腕上的灰金色绞线断裂开来,串连着的青金石护身石符应声落地。
伽尔兰猛地起身,伸手一把抓住那名邪教徒握着剑柄的手,用力一扭。
在对方因为疼痛而下意识松开手的时候,他一下夺下对方的宽剑。
然后,双手握紧剑柄,一剑向前刺去。
宽剑狠狠贯穿了男人的胸口,男人睁大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伽尔兰,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地重重向后倒去。
砰地一声。
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瞳孔放大,宽剑插在他的胸口。
伽尔兰站在死去的邪教徒身前,轻轻地喘着气。
一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和剧烈的心跳,他仰起头,向上看去。
刚才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原本面对着祭坛站着的黑袍祭司,他转过身来,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他,眼底露出一丝诧异,似乎是在不解他为什么能醒来。
伽尔兰的目光从黑袍祭司和跪着的两名邪教徒身上掠过,然后,落到了祭坛上。
黑青石的权杖静静地耸立在祭坛中间,仿佛有无形的气流漩涡在它周边涌动着。
他俯身捡起断裂的护身手符,深深地看了一眼。
【伽尔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你是亚伦兰狄斯的王太子,是亚伦兰狄斯未来的王。】
那一天,在明亮的阳光下。
将王太子的头冠戴在他头上的卡莫斯王的声音仿佛再一次在他的耳边响起。
这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雕刻出来送给王兄的粗陋护符。
它一直都被他的王兄戴在手上,从不离身。
直到那一天……
从此之后,这枚陈旧的护符就戴在了他的手上。
将断开的护符塞进腰带中,伽尔兰伸手,捡起凯霍斯身前的长剑。
“别担心。”
他对他昏迷的骑士低声说,“我会结束一切,让你们醒来。”
握紧长剑,伽尔兰站起身,手指用力地扣紧剑柄。
湿润的金发从他颊边散落,露出他金色的瞳孔。
他站在那里,仰头注视着祭坛之上的黑袍祭司,手中利剑指向大地。
少年王的目光明亮而锐利。
那种眼神竟是让黑袍祭司的心脏不由得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他见过这样的眼神。
在很多年前。
那个可怕的……无人能敌的男人……
卡莫斯王。
至刚至阳的王者,烈日伴其左右,一切阴影在其面前无所遁形。
万般邪术,鬼魅伎俩,皆不能沾染其分毫。
让万物教又恨又怕的雄狮的王者。
那目光所及之地,万物教的教徒无不为之颤栗。
而现在,他竟然在这个少年王的眼中看到了和那位令人颤栗的狮子王一样的眼神。
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黑袍祭司原本淡漠的脸色一变,猛地沉下来,变得冰冷。
不能让他活下去。
绝对不能让这个年轻的王者活下去!
黑袍祭司脸上露出狠色,冷声开口。
“服下神药,杀死他,将他的血肉献给神。”
他一声令下,跪在他脚下的两名教徒就毫不犹豫地吞下了随身携带的‘神药’。
先服下药丸的教徒眼中带着狂热的神色,奔下石阶,猛地向刚刚走上石阶的少年扑去。
已经踩上石阶的伽尔兰迈步向上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但是一步一步,异常平稳。
他始终微微仰着头,锐利的目光看向前方。
黑袍祭司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向他走来的伽尔兰。
“你还在坚持什么?”
他用低沉的声音说着。
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充斥着这座石殿。
黑袍祭司的声音仿佛能伴随着香气渗入人心,动摇人心。
“命运早已注定,不可改变,无论你怎么做,它都会按照既定的轨迹进行。”
在祭司低沉的话语中,吞下药物的教徒已经从上面凶猛地向伽尔兰扑来。
伽尔兰身体一侧,向一旁避开。
扑下来的教徒扑势太急,见伽尔兰避开,想要停下来已经停不住,他从伽尔兰身侧擦肩而过,向下踉跄几步,才勉强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