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绒便化出原形,抱着尾巴一下下心疼地舔毛,心里补全了白日里陈向晚问自己的问题:“你曾经对他心生爱意,那现在呢?”

曾经是真的有过,其实祖宗失忆的时候,真的挺好的,他会替他补布偶娃娃,还会亲自下厨煮饭给他吃,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却有滋有味儿,银绒甚至想过,这一辈子只养这么一个炉鼎,不求长生,只庸庸碌碌地与他嬉笑打闹,混完这一生。

可是,啧,无情道害人,那么多回忆,祖宗说忘就忘了。

罢了,就算没有无情道,他也不敢奢望,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而他不过是只普通的小妖……算了算了,他如今那么讨厌自己,想也没有用。

银绒沮丧片刻,又想:还是听师父的教诲,别动情,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回老家称王称霸,一掷千金,自然有美人们前呼后拥,岂不痛快?

银绒想到激动处,还忍不住兴奋地跳起来,在床上打了个滚儿,用爪爪把被子刨出个舒服的坑,才重新滚进去抱住大尾巴舔毛。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陈向晚看在了眼里。

陈少宗主睡不着,借着烛火,能清清楚楚看到银绒打在屏风上的影子,先是舒展一双长腿,亦能看到滚圆翘臀的轮廓,以及从屏风边缘,伸出的一只赤脚。

天道若是偏爱某些美人,就连细枝末节也能雕琢得玲珑美好,譬如那双脚,脚趾颗颗圆润小巧,指甲整齐剔透,脚背白皙细瘦,脚心和指肚却又从白里透出粉色,仿佛还散发着刚沐浴完的热度,以及皂荚的清香。

没由来地让人想起,白日里,于那个悬挂着五色湿布的染坊中,狐耳少年蛊惑的嗓音,以及那阵惑人的冷香。

紧接着,修长美好的身影消失不见,化作一团毛球,影子在屏风上炸开,愈发显得毛绒蓬松,毛团儿还很不老实,一会儿卷成个球,去舔自己的尾巴,一会儿两只前爪爪飞快倒腾,认认真真地撅着毛绒绒的圆屁股去刨被子。

……好像,他的“情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讨厌,甚至还有点可爱。

无量宗修士们虽击退了一行大妖,最终却是铩羽而归,一路退出了枫烟城,发愁如何复命。

“师兄,那小狐狸精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会引得那么多妖族追杀?他不就是城阳老祖的相好吗?”

“是城阳掌门的相好,这一点还不够吗?我们奉命跟上他,旨在研究朝雨道君的异动,我听掌门师伯说过,无情道最怕动情,也最该动情,总之于他的修为有影响,进而可能影响到咱们无量宗与太微境的地位吧。”

“据说仁寰长老曾亲眼看到他们……如寻常道侣一般恩爱!”

“长老看错了吧,城阳老祖可是修的无情道,从来对美人儿不假辞色的,这么多年来,从四宗八派,到七十二洞,再到数不清的不入流小门派,想同太微境攀上关系,赠送美人的不计其数,老祖非但没给过谁正眼,还闹出多少美人因在他那里碰了钉子而感到受辱,从此一蹶不振的事?所以,他怎么可能动情,还是对只妖狐?”

“那狐狸精的姿色可不一般,你们都看到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皆点头不语,没人提出异议。那狐耳少年的漂亮程度,比以往那些莺莺燕燕捆在一起,都更叫人眼前一亮,难以形容。

可有位弟子还是勉强形容了出来:“他吧,除了长得好,还有股莫名的气质,很勾人,就是……又纯情,却又有股说不上来的骚劲儿——”

话音未落,就被自家师叔打了一爆栗,“慎言!身为大宗弟子,说话怎能如此粗鄙?”

“对了,妖族突然猖獗起来,我倒听到了些风吹草动。”

此言一出,众修士不再闲聊有关那媚妖的艳色逸闻,都认认真真地附耳过去,只听那人道:“听说妖族得到了少主的消息。”

“什么少主?”

“当年妖王相魅死后,据说有个遗腹子……本以为早在老祖屠戮鹿吴山时,便一并夭折,最近似乎又有了新消息,想必它们异动,便是因此,也许误会了那只媚妖吧。”

“听说胡银绒在秘境中曾展示过‘寒酥缠’,也许他真的是……”

“呵,怎么可能,若他真是,城阳老祖早就斩草除根了,再说,堂堂雪山妖王的后人,怎么可能是只搔首弄姿的媚妖?”

法相期蛇妖虽能掩藏线索,但这本身也是条线索,或许能瞒住玄鸾、玄姿、玄风、玄态之流的绝大部分修士,但却难不住城阳老祖。

万剑宗四位高手不知不觉地成了城阳老祖的临时下属,对他老人家唯命是从,于是,在老祖运筹帷幄之下,四人竟一路精准追踪,从枫烟城,一路追到了三百里外的章乙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