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太没有回他,或者说没有回他的力气,只是点了点头,继续看着眼前熟悉无比的军伍营帐、武士足轻,二十年来戎马倥偬,一分一毫都像是刻进了骨子里,清晰无比。
出帐的士兵愈发多了起来,有人举起了火把为小平太照亮前路,两日不见踪影的藤原弹正再度出帐巡营,足轻们闻得消息,都是欢欣鼓舞。
“弹正!”
“弹正様!”
“拜见弹正!”
无数的士兵涌到小平太面前,呼喊着小平太的名字。等见到小平太时,却发现小平太面容惨白,气息奄奄,一个个惊惶担忧之色满溢,心下焦虑。
不知是谁,突然长吟起“身未腾时思退步,功成应名去时言。只因先主丁宁后,星落秋风五丈原。”
话音未落,左右诸人掩面低泣。如今再看小平太,已然是行将就木,真就是先主叮咛之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信山风劲肃秋酣,暗淡阵云设乐原。
零露漙兮纹彩密,固是草枯骢马肥。
源军旗帜黯无光,鼓角之声今寂微。
可怜弹正病危笃!可怜弹正病危笃!
…………”
左右的士兵们齐声唱了起来,同念“可怜弹正病危笃!”,哀痛之情,无可名状。
漫天飞雨,此刻乃是天明前最为浓厚之黑暗,需要一股扭转乾坤的力量,摧垮这眼前的暗,为这世上带来光明。
远眺连吾川对岸,朦胧一片,不见颜色,只有忽明忽暗的些许灯火,以及若隐若现的营帐模糊在眼中。
小平太有些不甘,上洛大业未成,君臣相诺还未兑现,自己居然就要先走一步。织田兵强,不可轻与。诸侯并起,豪杰相争,天下未定,是苍天不愿相助啊!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何薄于我啊!”说完小平太歪倒身子,呕出大口鲜血。
细川采女二话不说,俯身就将小平太满怀抱起。入手之后,才惊觉,小平太竟然轻如三五岁的孩童一般。脸颊凹陷,手足轻浮,已然枯瘦如此。也许这风再大一些,就能将小平太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