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真是他乡故人相见,唯有无言。
让侍女退下,片刻之后,卞阳公主低低问了一句:“沈侯……你还好罢?”
“……臣,还好。”
卞阳短促地笑了一声,她微微转过脸,少女面庞在春日显出一种珍珠般的润泽无瑕,“……我还没嫁进塑月,沈侯大可不必称臣。”
“北齐是臣故土,无论如何,这点不会改变。”
卞阳良久的沉默,她在珠帘后闭了一下眼,低声道:“可是我们都回不去了……”她笑了一声,“不过那种地方不回去也没什么不好。”
沈令没说话,卞阳打开他带来的食盒,里头是窈娘做的北齐点心:撒着胡麻的金丝饼、艳如胭脂的贵妃红、还有入口即化,宛如雪花的甜雪,她忽然笑了笑,“……这些我以前都吃过,阿令你偷偷带给我的,那天我琴没弹好,被哥哥骂……”她的声音忽然就小了下去。
那声阿令一出,沈令心中一阵凄楚。这个被他抚养长大,喜欢缠着他的小姑娘,最喜欢在没人的时候拉着他的袖子撒娇,一叠声地唤他阿令。
沈令素来心硬,唯独对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心软,只要她水汪汪仰头看她,便什么都依她。
而她现在长大了,兄死国伤,嫁到敌国,做一个只比她小四岁的孩子的继母、一个年纪足够当她父亲的男人的妻子。
他无声喟叹,宽慰她道:“塑月宫规肃然,朝野清正,当今圣上明察秋毫,楚国王姬与秦王殿下都非凡品,殿下不必多虑。”
“王姬和横波一直陪着我,我知道……”她迟疑了一下,“秦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