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出去,叶骁把门锁上,吹灭灯火,坐在床边,就着窗棂里洒进来的一点儿月光,看着沈令。
战场上所向披靡,把他打得狼狈逃窜的男人,嘴里勒着布条,手脚关节被卸下来,软软垂着,连大力挣扎都做不到,浑身汗透,狼狈不堪。
他对自己可真狠。
叶骁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解开他四肢的绳子,然后侧身躺下,避开他脱臼的关节,像是抱一个巨大的布娃娃一样,轻柔地把他揽入怀中。
沈令的身体是冰的。裹着汗透的衣服,湿润而绵软,仿佛被冷雨打透的水鸟。
他身上有一股微弱的汗水咸味,底下透出的是一股清淡的,叶骁经常闻到的,他本人的气味。那是白梅的味道——就仿佛是这个男人皮囊之下,支撑他所有的,是一株梅花一样。
叶骁忽然想扭断他的脖子、想杀了他,想慢条斯理地把他剖开,看他的内脏被轻轻拨弄的时候,是不是能落下花瓣——不、不行。
叶骁,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要忍住。
叶骁一次一次地告诫自己,他深吸一口气,拉上薄被,把他和沈令都裹住,视线刹那漆黑,柔软被褥中,沈令痉挛着挨近他,面孔蹭在他颈侧,叶骁未束的长发就像漆黑水草一般,从沈令额上蔓生而下,从他唇上淌过,滑过他下颌、颈子,落了两人满身。
浪声轻拍,叶骁忽然有了错觉,他和沈令似乎正在缓缓地沉入漆黑水中——他本能地搂紧一点儿沈令,沈令软软哼了一声,往他怀里靠了靠,他吸了口气,在一片黑暗里轻轻摸索着沈令面孔,拇指无意抚过他嘴唇,带起一片微暖的湿润和淡淡血气。
叶骁心中忽然就生起了微妙的带着怒意的怜惜。
——就像他对沈令这个人一直的感观一般。
明明傲骨天成,却摧眉折腰,垂眸敛首,自称奴婢,事事恭顺小心——沈令本不应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