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他体内那副锁链在他身体中扎根生长的法咒能够抑制他的记忆,将偏离泷天需要和计划的想法全部封印,所以黑煞起初根本没有想到过他能够暗中与钟继阳密谋反叛。
可是他为什么会去偷“桥墩”?从小到大,不管是黑煞还是老阎王都或多或少告诫过江雨落没事别去招惹孟婆……
江雨落闭了闭眼,泷天野心勃勃,想要染指地府,首先要跨越的就是那座阻隔九重天和冥界的“桥”,如果他是泷天养在地府的傀儡,帮他偷走钥匙或许顺理成章,可是……
“你明明有机会可以偷走完整的‘桥墩’,可却有意破坏它,甚至还给我留下了一半,”孟舟怜看着江雨落,帮他理出了他无法回想起的缘由,
“我猜你本意并非要帮泷天打开‘桥’,而是在想办法让这条通道永远地被封上。你不信任我能够守好钥匙,干脆就偷走一半,以防万一。这样来看,你作为泷天送来的卧底倒是半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可黑煞告诉我,我偷走这半块钥匙只是加重了你的负担。”
江雨落半张脸靠在钟夜胸前,并未否认孟舟怜的猜测。他只是注意到钟夜始终没有松开他或者要质问他的意图。
“确实,”
孟舟怜扯扯唇角冷笑一声,“而且泷天一开始就没想过能从我手里拿走钥匙,他打开‘桥’的办法,是你。”
“什么?”
江雨落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记得这股凉透心扉的惶惧和失落,他明明查出来过自己的来历,可不管他如何掩饰装作糊涂,和真实有关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最多存在一夜,第二天一醒来他就又变成了那个被黑煞和老阎王一手扶植起来的、听话的百判之首。
“你的体质和我这‘桥墩’一模一样,换句话说,你应该就是泷天创造出来的另一把钥匙。”
孟舟怜字字平缓,落在江雨落耳朵里却像是一把把顿刀,短短的“钥匙”二字便抹去了他存在的所有其它意义,像一道逃不开的枷锁一般印刻在他身上——泷天不需要这把钥匙具有多少灵性,只要是能打开“桥”的东西就好。
多年前的江判费尽心思从孟舟怜那里偷走了半座“桥墩”,在孤寂无人的陈莫地狱之中确认了“桥墩”与他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都有着不属于阴曹地府的纯正阳气,所以他才会被冰玉棋子烫伤,才会觉得那些鬼物如此难以下咽。
那时的江雨落不知该找谁商量,身边的一草一木都可能是黑煞的眼线,他几乎是绝望又冷静地收拾好了情绪,在无人知晓的寂静长夜默默一个人与九重天开战。
他不甘做别人手中的一个物件,更不愿泷天的手伸入地狱中来。
“你身上有很多我想不通的地方,”
孟舟怜撑着脸,靠在钟夜召唤出的地狱犬巨大柔软的耳朵旁,“泷天既然已经拉拢了老阎王,又创造了你这把钥匙,他为什么没有直接攻入地府?反而还扶植你当上了什么判官之首,想把你培养成下一任阎王?”
“因为他害怕钟夜。”
江雨落气声虚弱,他的身体里早已乱做了一团,灵流暴走了一般乱窜乱炸,腐蚀着他的脏器,他强撑着一口气没有让自己看起来非常痛苦不堪:
“钟继阳的残魂……和我说过,泷天年少时既打不过他,也打不过你,现在继承了他衣钵的钟夜和你又都在地府,他必定会先削弱你们的力量。”
“就凭他?”
孟舟怜冷哼一声,他和钟继阳还没有因为各自缘由堕入地狱时,泷天确实是他们仨里头垫底的那个,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的陈年老毛病,现在他在面对泷天时也不至于如此弱势。
“现在看来,他并非做不到。”
江雨落轻轻扫了一眼孟舟怜脚腕上的银铃,那东西和他体内的天锁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
孟舟怜说话间轻轻扫了眼钟夜,钟夜聪明,哪怕他和江雨落都有意瞒着,想必他自己也能猜到几分真相。
不过这个被孟舟怜培养起来的、将来能够和泷天分庭抗礼的地府神君此刻看起来一点也不可怖,甚至比卡通年画上的钟馗还要平易近人,他正虚拢着江雨落的手,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将江雨落紧握的手指掰开来。
谁也不知道钟夜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孟舟怜伸了个懒腰,朝如同落水之猫一样正难受得狼狈的江雨落投去目光:
“我原以为能从你嘴里撬出点什么,没想到你身上的封印那么多。但就算是泷天亲自给你下的咒,当初钟继阳花那么多时间帮你,不可能一点儿作用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