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三分钟的时间过去了,苏典没有等来预料中,喉咙被猛兽獠牙穿透时,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一幕。下意识地,他猛然张开了双目。
这是……
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那刚刚还凶神恶煞一副不将自己撕成肉沫誓不罢休的飞天石犼,这时竟如同一个等待主人疼爱的癞皮狗一般,老实巴交地蜷缩在苏典的脚下。
下颌垫在前蹄上,头颅微微向上呈四十五度角扬起,两颗铜铃大眼水汪汪地盯着苏典,若非是那副让人看着倍感别扭的人脸,这只扮成宠物卖萌的石犼,简直能秒杀所有少女们的眼球。
就在这时,忽听那伫立一侧的绝代佳人诧异不已道:“这……怎么可能?这只飞天石犼尽管只是石魂启智后的产物,但本质上还是属于极品灵兽的范畴。而但凡极品灵兽,因为与生俱来的物种优越感,若非遇上能令它从灵魂上战栗的绝世强者,根本不可能屈服,更莫说甘愿供人奴役驱使了……”
“从这只飞天石犼对你的表现来看,它分明是已经认你为主,可问题是,”绝代佳人的那对秋水眸子,一瞬不瞬地牢牢盯着苏典,表情有些漠然道:“你是绝世强者吗?”
苏典干笑两声,嘴角发苦道:“姑娘又何必再问?我苏典究竟有什么微末道行,姑娘不是早就一清二楚了吗。”
听罢苏典的解释,绝代佳人没有说话,只是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苏典看了足足有好一会儿,待得苏典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她才终于肯饶过他。
螓首微微抬起,绝代佳人那对深邃的目光穿过长长的主干道,投向遥远的墓穴深处,声音有些落寞,道:“你可听过万余年前,封坛大陆上最后一只飞天神犼,被人类数十个绝顶修士围攻的故事?”
不待苏典有回应的机会,便听她续又道:“尽管《封坛大陆通史》对这段秘辛的记载只是一笔带过,甚至提都未提那些正道人士群起围攻飞天神犼的前因后果。但在几部仅仅只在大陆几个大派道统刊行,且库藏量极少的上古典藏中,譬如《剑神本纪》、《四神传》以及《登坛录》等等,对此却做了极为详尽的叙述。”
顿了片刻,才听她道:“一切缘由,只因那只飞天神犼乃是一代魔神顾留方的坐骑。而魔神顾留方,恰恰又是以剑神萧沧澜为首的正派道统所不容的修道界公敌……”
苏典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插口道:“所以那些正道人士恨屋及乌,因为敌不过那位魔神顾留方,所以才捡软柿子捏,联手将那只飞天神犼给围杀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冷笑起来,道:“正派道统……嘿!嘿!嘿!”
绝代佳人如何听不出苏典口中对正派道统的轻蔑之意,当下反辩道:“邪魔外道自古以来便为正道所不存,人类除魔卫道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飞天石犼既然选择跟了那个邪异的魔神,就应该有被正道人士联手除掉的觉悟!”
“是吗?”苏典蓦然抬起头来,勇敢地与对面这位风华绝代的宫装少女对视着,口中淡淡地问道:“何谓正,何谓邪?什么是正道,什么又是邪魔?”
绝代佳人想也不想地回答他道:“正直、光明、磊落,是谓正,正人走正道;阴暗、邪恶、堕落,是谓邪,邪人入魔道。”
“哦,”苏典冷哼一声道:“天下间有许多自诩正派的人士,暗地里做尽烧杀抢掠男盗女娼的勾当,比如说那三个围攻你的藏剑阁弟子,他们可是名副其实的所谓正派人士。而世上同样也有一些抢官银劫富粮的绿林强盗,他们干的是上不得台面的阴暗工作,可却能将劫来的银两全部用来救济灾区百姓……那么,请问,何谓正,何谓邪?”
“这……”饶是绝代佳人自持见多识广,口齿犀利,这时也不禁感觉一阵理屈词穷。
“好一个‘何谓正?何谓邪?’。”
突然,从坟茔内那座锁困飞天石犼的墓厅最深处,传来一道苍老的长笑声,只听一个充满沧桑的嗓音洒然笑道:“古有菩提尊者三问释迦‘何谓佛’,一时传为佳话;今有小兄弟你的‘何谓正邪’,他日也必当会流芳千古。哈哈,既有缘,何吝相见一面?老夫就在这座墓厅的石拱门后,小兄弟可敢一见?”
苏典心忖死我都不怕,见你一面又有何不敢?当下一整衣衫,大步向着墓厅正面方向的那道石砌半圆拱门行了过去。
飞天石犼黏的苏典很紧,立马起身追上。
绝代佳人本欲出言阻止,但见苏典似乎下定决心要去会见那个神秘老者,一人一犼已经走出了丈许之外。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在心底暗暗一叹,私下将打神鞭擒在掌心,以便应付突发状况,然后疾步上前,赶上苏典的步伐。
矮身穿过高仅及人肩的石拱墓门,门后的情景顿时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