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萝双目缓缓因惊异而不自觉睁大。
这该不会……是她当年撕了一半,只留下殷和?玉少女遐思?的那本日记手札吧?
若有?所感地上前两步,温萝微微俯身,抬手将手札捏紧掌心?。
熟悉的柔软细腻触感骤然自指尖传来,温萝垂下眼?帘,看向已被摩挲得失了棱角而变得圆润的边角,以及几乎开始泛白的封面。
显而易见,这本她随手留下的日记不仅如?她曾经期望的那般被墨修然敏锐地发觉,还被他?日复一日地捧在手心?反复翻阅。
——只有?这样,才?会使那本在她手中称得上崭新的手札演变成如?今堪称老旧的模样。
实际上,对于墨修然而言,这手札之中的字字句句,越是柔情蜜意、缱绻暧昧,便越是如?尖刀一般锋利,每每看上一次,便如?万剑反复在心?口戳刺一般,皮肉翻滚、鲜血横流。
而这酸涩痛楚的力量却又无法?令他?就?此死去,只宛若这世间最为痛苦的刑罚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将他?从未愈合的伤口再次迸裂得淋漓可怖。
分明是一种酷刑般残忍的折磨,他?却似乎宁可伤痛,也要日日回味其中字里行间深埋的情意,似是要通过这些穿越时间逆流而上,回到懵懂骄傲的年少时光,回到她仍在他?身边的那些岁月。
哪怕是痛,他?也甘之如?饴。
温萝缓缓转过身,望向薄缦轻扬的床榻。
那浅紫色的纱幔如?天边涌动?的云霞,自房顶之上悬垂而下,犹若绽开满室耀目的霞光,美则美矣,却不似男子居所。
这床榻,像极了有?心?之人为了女人精心?装饰过的产物。
那一日清风徐徐,透过窗棂的缝隙在房中穿行,日光柔和?地铺陈在案边抵着额角阖眸养神的男人身上,那鎏金挑花抹额反射着金丝一般雀跃的光芒,他?身后的床幔飘扬,露出其中静静沉眠的少女纤细的皓腕……
曾印入脑海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温萝深吸一口气,心?下一横,干脆抬手用力拉开层层叠叠如?无止境的纱幔。
饶是她已有?模糊朦胧的预测,可当真望见面前这乍然闯入眼?帘的魔幻一幕时,她仍是禁不住呼吸一滞。
纷扬如?风吹海浪一般的轻纱薄缦之中,正安然躺着一名阖眸似是在沉睡的紫衣少女。
一头浓云般的墨发在她脑后肆意铺展开来,在窗外挤入的光晕之下,泛着粼粼的光泽,如?日光下潋滟的湖光,少女面颊莹润带着几分甜美的婴儿肥,鼻梁挺翘鼻头小巧精致,一双饱满泛着樱粉色的唇瓣无意识地嘟起,和?着那双微微阖拢的杏眸,显出几分惹人怜爱的娇憨之感。
一瞬间,若不是曾经以殷和?玉的身份死得不能更透,温萝险些以为自己碰上了殷和?玉本人。
——实在是太过逼真了。
她并非从未见过傀儡。相反,不论是起初穿越至融合世界中,因团子操作乌龙而亲眼?所见的傀儡大军,还是月纶手下豢养的十只傀儡,亦或是月星洲炼制出的初代傀儡,她皆在不同的攻略支线之中有?所见闻。
这些傀儡大多虽说看似与常人无异,可细细看去,多半还是躲不过神情僵硬,肤色无光,眉目呆滞等?等?不似活物的细小差异,像是月纶养在院中摆弄花草的那名少女傀儡,只一勾唇微笑?,便霎时生出几分鬼片特?效的既视感。
故而,但凡是个正常人,就?绝不会犯下混淆修士与傀儡的错误。
可这一切,面对床榻之上这名傀儡少女之时,却似乎统统不再应验。
虽说那双眼?眸并未张开,可无论是肌肤的光泽还是栩栩如?生的神情动?作,面前的少女都与百年前那个飞扬骄傲的殷和?玉一般无二,仿佛如?今只是午间困乏而小憩片刻,下一秒便可再自然不过地张开双眼?,冲她扬唇狡黠地笑?开。
她正在原地愣神不语间,脊背却骤然攀爬上一阵冰冷的寒意,犹若被阴戾嗜血的毒蛇瞄准的猎物一般,温萝下意识足尖微动?,闪身飞退数步。
下一瞬,罡风便扑面而来,与此同时,床榻之上铺天盖地地拢上一层金色的防御结界,将床上阖眸静静躺着的紫衣少女傀儡稳稳地庇护在内,然而,与那抹温柔暖融截然不同的尖利风刃裹挟着滔天气势与怒意,直朝着温萝喉间毫不留情地斩来。
一道淬满了冰寒的声音陡然自她身后撕裂虚空,凉凉落在她耳畔。
“前辈不请自来,且不经主人应允便堂而皇之地私自入我房中——这就?是奚辞水榭的家风么?”
温萝略有?几分讶然地扬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