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骼分明的指节隐于宽大的广袖之中,雪亮古朴的长剑悬垂于滚着暗纹的腰封之上,一袭雪白?道袍灵动轻薄,随着他行走?间沉静的步伐如流云般荡漾出迷人的色泽。一张立体?俊朗却淡漠孤高的面容之上,那双半遮着的琥珀色双瞳流光溢彩,犹若天地之间最为清透润泽的玛瑙般,眸光悠远孤冷,如高山冷雪般不可亵渎。
温萝微微一怔。
来到这二周目攻略的时间节点,除去昏迷时连脸都没来得及看清地短暂接触,方?才又叫她吃了个闭门羹的墨修然,顾光霁实际上是她第一个真?正打?了照面的攻略对象。
间隔的那几百年的光阴看似漫长,可于她而?言,却也不过是两三个支线任务的距离罢了。直到这一刻,她才当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物是人非之感。
曾经与她亲密无间之人,此刻却如陌路般相?见不识,实在令人唏嘘。这便是总部向?来不会安排任务失败的维序者?亲自进行二周目攻略扫尾的原因。
不过,对于温萝这种资深元老级维序者?而?言,这种无甚意?义的情绪也仅仅在脑海之中一闪即逝,便似是一道远去的轻烟般迅速消散无踪。
顾光霁动作并未因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而?停顿。
他似乎早已习惯受人瞩目,在一室或惊艳、或崇敬、或冷淡、或探究、或憎恶的视线之中,极为自然地在空位之上落座。身后随行的白?衣弟子鱼贯而?入,在他席后恭敬规矩地笔直站好,面上神色一看便知将他奉若神明。
他淡淡抬眸看她一眼,薄唇轻启,声?线冷漠:“蔺先生。”这便算是打?了招呼。
时隔多年,几人再一次聚首,温萝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顾光霁支线之中那段日子。然而?令在场唯一知晓真?相?的她感到啼笑皆非的是,纵使一屋子全是熟人,她此刻却也不得不装作公事?公办的态度。
几大仙门聚集于此,自然是为了商讨柏己冲破封印之后,正道之于魔族的应对之法。既然如今人已到齐,寒暄便可到此进入尾声?。
说起正事?,秦灵与月纶倒是并未再极其不专业地对顾光霁进行轮番的冷嘲热讽。
“柏己破除封印已有月余,时至如今,他倒是并未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不过,令人辨不清用意?的是,他前些?日子竟然将不少早已隐匿解散的小宗门之中供奉的魂灯尽数捏碎。”
如今的五洲大陆格局稳定,三大仙门与奚辞水榭各占一方?,不似上古时期那般仙门林立。自上古神魔大战之后,魔君陨落,天帝背弃,人族修士比起以往团结了不少。
虽然不少小门派依旧不可挽回?地随着历史的洪流与剧情的限定,如大浪淘沙般退出舞台,可奚景舟却专门开辟了一处宫阙,专门供奉曾经存有的门派历任宗主掌门的魂灯,以保证他们不至于在历史上留不下姓名。
而?这里的魂灯,与寻常仙侠小说之中常见的昭示修士生命体?征的魂灯又有所不同,虽说重了名,可用途却天差地别。
五洲大陆之中的魂灯与普通非奇幻仙侠小说之中的“灵位”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其中燃烧着受供奉者?一抹残魂的魂火。
传闻中,灵魂不整的生灵转生之时,会冥冥之中受到魂灯的牵引,以至于确保不会沦落至畜生道,甚至有极大地可能挣脱轮回?六道的束缚,不必经历化作世间花木风雨便可连番转世为人。不过千年来,却也从未当真?有过转生之人顺着魂灯寻过来,多半这种说法也仅仅承载着美好的寓意?,并没什么真?实的成效。
故而?,毁人魂灯实质上并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侮辱性却极强,换句话说,与刨人祖坟、烧人灵位基本没什么差别。通常,若不是恨到极致,万万没必要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来。
温萝心?下不可置信地愣了一瞬。她一时间竟也摸不清头脑,柏己做这种堪称无聊的事?情究竟有什么目的。
一个隐约的念头却似是受到什么不知名的牵引一般,在她脑海之中浮出水面。
该不会,柏己是为了替公羽若泄愤,才会将当年战场之中意?欲杀她以绝后患的修士的魂灯,一盏盏堪称乖张地徒手捏碎吧?可分明当年那些?接受洗脑过久从而?欠缺分辨能力的修士,早已在他亲手镌刻于她灵魂之上的苍冥邺火之中死得不能再死。
她垂眸思索间,席间的议论却并未因此停下。
月纶沉吟片刻,指尖一点前额,撇过脸看向?始终静默不语的顾光霁。“如今世上最为了解柏己之人便只剩下奚宗主了,不知他对此事?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