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竹忙完手头的事,见过来探病的人不去探病,反倒垂头丧气,满面愁容,一动不动在床位之间的过道上站了许久,她好心上前安慰,“你爸来看你哥了,你过去看看吧,这里有我呢。”
李云祥点点头,离开楼下的大病房,向楼上大哥住的那间理疗室走去。
大哥看样子睡熟了,老李坐在床前,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着从前的事情。
“那些年,到处打仗,我们一路逃难,没走多远,你妈就病死了,我挑了个扁担,前面的框里是你,后面的框里是你弟弟。”
李云祥站在门外,犹豫着没敢进去,他从没听老李讲过这些事。
“天黑,大坡,担子真沉,我摔了一跤,滚了下去,吓坏我了,我连滚带爬爬到框子前,就看到你弟弟在框里笑,笑得真开心,他觉得好玩儿。”
握在掌心里的门把手,已不知不觉被掌中燃起的火焰烧得通红,父亲的话像一把刀,狠狠扎在他心上,他知道老李怨他不懂事,小的时候不懂事,长大了依然不懂事,无论做什么,都是因为“好玩儿”。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真快,你弟弟从小就惹麻烦,我以为他长大了以后,磕碰多了,性格就顺了,没想到惹的麻烦越来越大,连你也……”
他缓缓松开已经拧到头的门把手,到底没有勇气把面前的那扇门推开,在亲生父亲的眼中,他只会不断惹麻烦,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个麻烦。
不声不响转身走开的那一刻,前路暗淡,悲哀灭顶,李云祥不知道,如果连最亲的人都无法认可他,那么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也是啊,他原本就是个没用的人,找不着正经工作,活得也窝窝囊囊,看起来横行无忌很有胆量,可这些年若不是德三公子罩着他,恐怕他早给人抓住,一回就教训老实了。
李云祥,除了惹祸,毫无用处。
他扶着病房外的铁栏杆,远眺风平浪静的东海,整个人被前所未有的沮丧包围,亏他昨夜还在做着跟意中人千年万年永不分离的春秋大梦,一觉醒来,他仍是他,父亲眼中的麻烦,东海龙族的仇人,一个不能见光的走私犯,一个背负着旁人命运的小丑。
苏君竹还是很好奇,无论是那天晚上李云祥身上喷出的火,还是昨天在运输所见到的那些怪物,一切已经不仅仅是超出认知那么简单,但看着面前明显有心事的年轻人,她还是知趣地把想问的话咽了回去,“你的兄弟们都抢救过来了,放心吧。”
“嗯。”
“喀莎来了,去看小六子了,你要不要一块儿过去?”
“我一会儿过去。”
苏医生将心比心,开导年轻人,“我从小就想当一名医生,因为我觉得,当医生就能帮到很多人,我应该能帮到,后来我才知道,还有更多的人是医生帮不了的,但是,你可以。”
李云祥苦笑,“我?我带来的都是麻烦。”
“别瞎想了,打伤他们的又不是你。”
他领了对方的好意,心里却很明白,“因我而起。”
两人靠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李云祥抬头竟忽见空中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飞来,他警觉地将身边人扑倒在地,跟着只听一声轰然巨响,身后浓烟滚滚,钢铁围栏连带病房门窗都已被炸得粉碎。
李云祥仓皇之中找到铠甲,手忙脚乱拼在身上,在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迅速冲进医院抢救来不及逃脱的医护跟病人。
目之所及,无辜受累的医生,步履蹒跚的老人,重症在床的病患,都是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却都因为他,遭受无妄之灾,甚至要葬身于此。
砖墙破裂,立柱倾倒,屹立千年的镇海寺在火光中摇颤,李云祥攀上殿顶的飞檐,终于看清了停在寺前的装甲车,车上有一条体型巨大的怪鱼,怪鱼的尾部正在往外投射什么东西,想来就是医院爆炸起火的元凶。
他立在大殿最高处的石脊上,眼中怒火激荡,背后元神三头六臂火光冲天,谁来寻仇他都能奉陪到底,为什么偏要连累不相干的人!
李云祥怒不可遏飞身而起,一拳砸开飞到面前的磷虫,手上的火焰顺势将它在空中引燃,当场毁去。
眼见此法可行,他刚想松口气,谁知背后的铠甲却在此时突然松脱,钢铁离肉的瞬间,原本已被导引至体外的内火,顷刻又齐齐向体内倒冲,顿时引得烈焰焚身,血脉沸张,剧痛难忍。
李云祥猝不及防,乱了阵脚,自空中狼狈跌落,眼睁睁看着磷虫飞向医院病房最集中的区域。
“小子!拦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