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就是几个混账,”傅长栖讪笑一声,神色里却从未将凝重消散,水珠顺着他的袍摆淅淅沥沥的淌落,“西夜的厌晋城事发,萧太后薨逝的消息一经传播,从西夜到北魏,您觉得需要几天?”风声如虎,更何况是事关国君大事,一天还是二天,北魏岂会不知,“姬旻聿早就派人前往了江南的行馆打探你的虚实。”男人抿了抿唇,他紧绷起脸的时候你会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那些柔情那些调侃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年轻人根深蒂固之中对于家国、对于友人的担忧和不忍苛责。
傅长栖的唇齿都狠狠的磕碰在了一起,颈项间有青筋凸起,他在隐忍、在克制:“姬旻聿对您的行踪了若指掌,加之忠隐王和襄宁王的大肆宣扬,呵,王爷,您这次的动静可属实不小。”傅长栖都不知自己的口吻是讽刺的还是无奈的——
谢非予,向来为人处世、行事作则小心谨慎,怎的这一次,闹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别说西夜天底下的人都在谈论你谢家王爷,就连北魏的男女老幼都知晓了,谢非予如今身在西夜,还助萧太后一臂之力,现在呢?现在正清扫着所谓的乱臣贼子,听听他们都在说你什么,风言风语无孔不入。
“堂堂北魏贤王却私自潜入西夜清君侧助平叛,你知道——”傅长栖“嘎嘣”一下咬紧了牙关,他突地就欺身到了谢非予跟前,雨水顺着袍摆飞溅开来,那被淋湿的深色衣衫那艳红的金裳交错相溶,是傅长栖忍无可忍又无可奈何的愤懑,他的双手“呯”的撑在那男人的桌案上,情绪瞬间都涌在了脑中脸庞,“你知道北魏朝廷里说你什么?”他恨恨道,是替这佛爷不值,也是替这世道不值,“他们说你狼子野心,他们说你勾结外邦,”如此典型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谢非予,你的心不在北魏,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就是最好的证据,不需要任何的洗清和反驳,所有人都有一双眼睛一对耳朵,能听能看。
这就是真相。
谢非予对北魏的二心早已淋漓尽致,他被西夜所惑屡次相助,将来那些阴谋诡计的下场就会是北魏。
是啊,这事放在任何一个皇亲国戚身上都成立,北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竟然偷偷潜伏帮助敌国平乱休养,你是疯了吗谢非予!
傅长栖的齿间都咬的发酸,是,他承认这个男人向来就是那么我行我素又狂妄自负,但是佛爷——大佛爷,现在不是出风头的时候,现在是十万火急、千钧一发!
傅长栖的双眼中好似蕴藏的愠意如今似火燎一般的急于洞穿眼前人瞳底片刻的安宁,他舔了舔唇,冷笑了声:“莫说姬旻聿是否震怒,如今是朝野皆知,欺君罔上尚可饶恕,但勾结西夜为他人效命不可恕,中书省和翰林联名了十六位知事、尚书、参丞弹劾你——”他的肩膀有些颤抖是因为克制着力道而口中的字眼冰冷无常,“太子殿下念在旧情,由新任太傅尹大人草拟圣旨,削北魏王爷摄政一职,诏贤王谢非予,叛国罪名成立。”
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更是颓然的身心俱疲,啪嗒啪嗒虚晃着脚步连身退下。
北魏贤王谢非予,叛国罪名成立,即刻生效,相关人员无一幸免。
慕沉川瞠目结舌,刹那嗓子眼里的空气都被抽走一空,整个肺腑和胸腔里震慑的难以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