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东西,若是觉得身寒还能取暖,蓝衫倒没拒绝作揖谢过不多言,他看着那些男女老少嘘寒问暖的交流,陌生人之间也会在这等恶劣的环境下产生互相依偎的感觉,他微微顿了下,察觉到些许探究的目光,许是跟在谢非予身边久了,自然而然不善避讳扭头就迎向了视线来源之处,小帐篷的阴影半落在那个粗布麻衣的小贼。
这飞贼,虽然一路上不声不响也老实的很,但以蓝衫的敏锐程度自然是无时无刻不在注意着这家伙,他一触及那目光就掸了掸身上的细小黄沙朝着小贼走去,颀长的影子曲曲折折的覆盖在那人身上,蓝衫哼笑了声将怀里的酒壶丢给了飞贼。
酒是好东西,可是,喝酒误事。
佛爷的话谁也不会从脑海中抹去,美酒的确不应该浪费,这一行人中唯有这个“戴罪之身”的人可以享有这等殊荣,便宜他罢了!
那飞贼大概压根没预料到这人高马大的护卫走到自己跟前来只是丢下了一壶酒,不需要拧开就能嗅到
浓烈的香气氤氲在了空气里,不光如此,不远处的老者正猛烈的灌了一口,好像四周不再是如此寂寞荒凉的夜而是几近喧嚣热闹的聚会。
那贼人眨了眨眼,指尖捏了捏酒壶抬起头就看向蓝衫,那双眼瞳中恍然将夜半的星辰倒影了进去竟泛滥出了些许的蔚蓝明黄,令人一下子恍神以为自己是否因为明辉的交错而乱了心绪,你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片蔚蓝汪洋的沉浮。
蓝衫莫名一顿,倒是想起令副统在逮住这个小贼的时候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是不同于寻常人的那种异色的诡异。
你似见得到深海,也似见得到星辉,那是谢非予以外,蓝衫第二次能从一双眼睛里看到某些深意的瞳孔。
所以这护卫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但转而微微抚了下额,异色的眼睛虽少见但世上不是没有,这个飞贼还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皮相。
只是这贼人不像是个好交谈的,当初能一声不吭的固执,如今照样抓着酒壶一动不动,压根不领情。
蓝衫不是个话痨,更没有习惯和人打招呼尤其是这么个可能对自家主子产生威胁不利的人,所以他懒得解释还在那贼人的小腿上不经意的踹了脚示意他少打馊主意,意思就是,爱喝不喝,冻死了活该。
粗布麻衣的贼人微微缩回了腿脚看起来还真是寄人篱下的模样,瞧着蓝衫的背影落进阴影时拧开了酒壶,他猛的一口就灌了进去,是烈酒,很烈,西夜的驼沿酒,极为适合渡过白雪寒冷疆域时取暖饮用,定然是那些商人们在铜门关换取好的,那香意弥漫在空气中,叫人光是嗅着就恍惚上劲的引却心头。
飞贼没忍着多灌了两口,他的眼底微微有些熏醉,这朦胧下连天上的星辰都起了虚影,摇头晃脑的半倚在帐篷外不知是梦是醒,连耳边听闻的交谈都变的细细碎碎遥远不真实,那头的小姑娘好似正嗑着从铜门关带来的瓜子,笑嘻嘻的偶尔歪腰询问着商旅的老人家,而那身形挺拔的蓝色长衫男人呢,早已安安静静的站在那抹绯色艳红之后,就好像是那个男人的一个影子,隐匿在月光之中,叫人丝毫不易察觉。
飞贼想要晃晃脑袋看得再清晰一些却发现自个儿
的思绪已经如同一片随波逐流的落叶,昏昏沉沉毫无支配的能力,宿醉,这个词汇对他还说陌生也遥远,大抵是这空寂又苍茫荒凉的夜给了一分不管不顾没由来的放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