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苏醒
慕沉川滴水未进的几日,身体虚弱不堪连大夫都不敢下了重药,手腕上的绳索因为勒紧的力道把筋骨都掐伤了,若再吊个两日,怕是神仙难救——
易先生摇头晃脑的,眉头蹙着一连几天都没舒展,他虽然陪同谢非予和使节团一同西行,却并没有留在芈鹿,而是下榻在了峪迦关的行馆中,直到前几天蓝衫快马加鞭一夜不眠的将这个老头儿给“劫”到了芈鹿。
易晟才知晓芈鹿闹翻了天。
他替慕沉川那勒得紫青紫青的手腕上好了药,仔仔细细的包扎完,再看那小姑娘的额头,时不时的总是渗着冷汗,仿佛这一场迷乱的梦魇在追逐、在纠缠,她无法清醒也无法睁开眼。
梦魇里有什么。
也许慕沉川自己也分辨不清,是那场大雪之中追寻雪女脚步迷踪,是楚兮最后绝望别开的眼,她在白雪里如同林中小鹿一样的跃去却在下一秒死在慕云鸿无情的箭下,亦或是慕沉川的嬉笑痴傻,张口恶狠狠咬住那个覆着人皮却心如豺狼的大哥的手指的时候——血流如注,血流如注——
不,不是的,那些血顿时就化成了皑皑白雪里的心头朱砂红。
谢非予一袭绯衣轻衫,驭着银鞍白马,他就这样站在城下,柏尧城下,马蹄的印子留下了所有的因果曲直,千军万马、千簇万箭,好像都在昨日,不,就是现在的千钧一发间——
因为那锃亮的箭矢刺穿了谢非予的肩胛骨,就在慕沉川的眼前,她明明睁大了眼看的一清二楚,甚至现在都能感觉到有什么热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
血迹顺着金丝将凤凰的尾羽一点点染成最美妙的疏影——
止不住,它们将那身绯色变得更加的鲜艳,更加的明丽——
止不住——
喝!
慕沉川的脑中被一片血色侵染的时候,她从喉咙里泄出了死死卡着的那口气,眼睛突得就瞪了起来,一片明光就落在了眼睫下。
她就这样猝然的醒了过来,甚至身体还僵硬的无法动弹,她听到耳边有捣药声,还有药罐子互相摩擦碰撞的声音,她知道身边有人正在忙碌,可是她张开口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嗓子里疼的好像声带都叫人
给撕扯了去,她努力的集中精神想要动一动手指,可都是徒劳。
像一具只有躯壳的尸体一般。
突然手指就被人给握住了,她的眼中映入的是易晟惊讶的脸,大约这个大夫发现了慕沉川试图一动的小动作:“慕小姐,你醒了?!”他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惊喜,“别急,你这身体现在动不了,千万别着急——”易晟宽声安抚着,慕沉川虽然在王城的时候也受了不少的罪,可绝不像现在这样。
来到函厔的几个月,瞧瞧这双手,已经粗糙的叫人无法想象它的主人曾经会是安国侯府的小姐,还有那些布满的血口子,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已经被绷带缠绕的无法曲直,易晟生怕一丁点儿的小动作就让她的伤口开裂,所以做了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