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年年抬眼朝外面的木门上看去,昨日被野猪撞坏的地方已经修补好了,而且连带着之前单薄的地方也重新修整了一番。正看着,木门推动,闪进来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人。
顾临逸进了院子,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步伐稳健,动作迅速,虽穿着一身书生袍子,还是能看出来练家子的痕迹。顾临逸曾经确是实打实的武夫。
也不知怎的,小时候的顾临逸就喜欢舞枪弄棒,不爱读书。顾氏夫妇想了无数的办法都没能让他安静下来读书,无奈之下只能顺了他的心意,送往镇上的武馆学习。
直到顾临逸七岁那年,家中大变。小小的顾临逸辞别了武师父,回到了家里埋头苦读。可是这读书都是从小培养,且顾临逸性子莽撞,哪能耐得住性子呢。
顾年年瞧过他头悬梁,也见过他锥刺股,终于是耐得住性子坐下来一页一页的看。
如今,顾临逸到底是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了秀才。
“娘,年年,”顾临逸进到堂屋,王氏给他也盛一碗绿豆汤。顾临逸走到王氏的旁边坐下,将碗接过来,然后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露出里面一个小银块。
“怎么没送回去,还是没接?”王氏问道。
顾临逸喝了口汤才道:“娘,您就收下吧,赵兄心胸坦荡,为人仗义,不是那等计较之人,若是咱家坚持不收倒显得小气了。”
王氏被他说笑了,无奈的接过银子。顾年年则是好奇的看顾临逸,能让自家大哥如此称赞的人可不多,那赵济难不成是个文采好的让大哥刮目相看?
黄昏时分,隔壁的赵家。
元宝正拿着一本稚童才看的书,坐在屋内的椅子上扭来扭去,圆圆的脸蛋耷拉着,不复往日的活泼。他抬头往书桌那里瞧了一眼,见赵济如一棵青松一般站立,骨节分明的手正在挥洒笔墨,俊挺的鼻子下薄唇微抿,专注的模样让元宝恍惚回到了边关的时候。
其实赵济以前是不识字的,后来拜了师傅,跟着师傅习武又跟着认字,每日里除了练功就是看兵书,慢慢的大多数字便也识得了。后来在一场战役中,赵济捡回了成为孤儿的元宝,便倾尽所有,教元宝自己会的东西。
一晃六年过去了,元宝功夫好的很,一根鞭子耍的威风凛凛,然而书本知识却是差的一塌糊涂,只认得一些字。赵济则坚持有时间便练习,积累之下字迹竟然瞧着还可以。
回过神来,赵济已经描了一页的字帖,元宝嗖的从凳子上蹿起来凑过去看,而后呆愣住,摸摸鼻子又默默退了回去。
赵济正看着字帖上的字迹出神,并未留意到他。虽说这书上的字体小,但是笔势雄奇,苍劲有力,定是出自某个从小就练习的大家之手。
没想到小小的武陵县人才颇多,若是有机会定要上门拜访讨教一番。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赵济将书合上,侧耳倾听。而元宝早就将书本扔在旁边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元宝回来,眼睛眯着,道:“是隔壁来了客人,说话声音大的很,比边关那些大老粗嗓门还大。”
赵济嗯了一声,便开始挽袖子磨墨,他听见了说话的内容,是来安慰受到惊吓的顾年年的。想起昨晚月光下顾家门口脸色发白,垂泪欲滴的姑娘,赵济摇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
而顾家来的客人则是贺凌盛和其母亲,贺母是典型的农家女人,不认识字,靠一把子力气种地养家,许是由于在地里干活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离的太远,说话就要靠喊才能听见,贺母因此嗓门大,说话声音洪亮直爽。
还未进院门,贺母瞧见坐在院里帮着王氏摘菜的顾年年,小姑娘穿着暗粉的细布长裙,乌黑的头发垂在肩头,瓷白的小脸上正挂着笑,和旁边的王氏说着什么。再看王氏,许是因为顾家将地都租了出去,不用自己干活,王氏的身材纤细,不像其他农妇那般五大三粗。
“年年,我来看你啦”冷不防贺母大嗓门子喊了一声。跟在身后的贺凌盛皱眉,往院里一瞧,果然小姑娘肩膀耸动一下,纤长手指间的豆荚掉落。
顾年年忙站起身,朝着院门口迎了过来。贺母又道:“这阵子地里忙,没过来串门,瞧着年年好像又漂亮了。”
每次贺母见到她都会夸赞一番,顾年年害羞的垂头笑,打开院门将人迎接进来。
王氏擦擦手,笑道:“她婶子快坐,”说着拉开了院里桌边的凳子。两家熟悉的很,贺母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拉过旁边站着的顾年年,摸摸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关切道:“听说昨晚野猪来家里了,被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