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莫内歌剧院的音乐厅内部,一共分为五层,上四层都可以有观众入座、聆听音乐厅。金碧辉煌的装饰、奢侈豪华的中世纪哥特式建筑风格,即使隔了数百年,这里的音响效果也依旧好得出奇。
“每一次来到德拉莫内,我都觉得这儿真是漂亮啊!”第一小提琴组的卡尔如此感慨道,“小七,你瞧那边柱子上的雕塑,上面雕着的是圣母像,我看了很久才发现的呢。”
戚暮一边给自己的琴弓擦拭着松香,一边抬首顺着卡尔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笑着颔首:“嗯,好像真的是圣母像。”
“真是太奢侈了!”
众人一阵感慨,距离上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从色彩乐器组开始,已经有成员陆续地站在帷幕后等待着上场,而作为副首席的戚暮自然是自觉地走到安东尼先生的身旁。
这位年迈和蔼的老者转首看着身旁的青年,笑着问道:“小七,不紧张?”
只见俊秀漂亮的青年正手拿着小提琴,镇定冷静地站在后台的人群之中。白皙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一点怯色,仿佛接下来要登上的舞台和维爱的排练厅并无什么区别似的。
闻言,戚暮苦笑着说:“安东尼先生,我肯定还是有一点紧张的,但是我更相信乐团的实力。”
听了这话,安东尼先生笑道:“那你就不相信自己了,小七?”
稍稍顿了顿,戚暮慢慢勾唇,绽放出一个自信从容的微笑:“安东尼先生,在舞台上我最相信的人一定是指挥,其次……就是我自己。”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安东尼先生曾经告诉过戚暮的:一个成功的首席必须得拥有临危不惧的镇定。在舞台之上,首席最需要听从的便是指挥的命令,但是倘若出现了连指挥都无法解决的大失误,那么首席要做的便是协助指挥,解决事端。
就算是勒令整个乐团都停下、重新开始,也比彻彻底底地大车祸要来的好得多。
听着戚暮的话,安东尼先生赞赏地点点头,而等到音乐会正式开始后,他终于明白——
原来这个孩子真的不是在撒谎,他真的有这个自信的成本。
排练、预演与正式的演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在音响效果更好的音乐厅里,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经过无限放大,而距离戚暮最接近的安东尼先生便是最能聆听到这个孩子的琴声的最佳人选。
那琴声细腻柔和,在与钢琴转换的空隙间顺畅得宛若天成。甚至当小提琴组里的卡尔有一个音的节奏稍稍快了半拍,这个孩子都反应迅速地将其扭转过来,避免了更大的失误!
如果这都不能称作为临危不乱,那么安东尼先生真的不明白这个词到底该怎么写了。
坐在安东尼先生面前的是正常音乐会的钢琴家朱莉·艾德利特大师,她的琴声柔美又不失刚劲,激昂又不失温婉;而坐在安东尼先生身后的便是维爱的年轻副首席戚暮,他的小提琴带着倔强与期待,仿佛在憧憬着黎明的到来。
这首贝多芬的《华尔斯坦奏鸣曲》也叫做《黎明奏鸣曲》,和它的名字相同,这是一首在黎明破晓即将到来之际,用琴声冲击黑暗、迎接光明的曲子。
这样一首充满活力的歌曲让安东尼先生已经感到了一丝力不从心,但是他却能发现,他家可爱的副首席帮他分去了一点引导乐团的责任,让他可以稍稍喘口气。
仿佛有些察觉到了安东尼的感慨,多伦萨先生挥起手中的指挥棒看向第一小提琴组,他的目光恰恰与安东尼的对上。此时正好是一段钢琴的华彩,于是维爱的首席指挥与暂任首席小提琴手便用目光交流起来。
他们都明白,从这场音乐会开始,整个维爱就要进入一个新的篇章了!
安宁宽敞的音乐厅里,只有交响乐的声音在奏鸣着。那声音时而温婉柔畅,时而激烈磅礴,当看到那轮照样即将冲破黑暗的桎梏、真正地跳跃出地平线时,清亮热烈的钢琴声响起了一阵漂亮的话音,而小提琴与圆号也一起协奏着刺穿黎明!
戚暮清挺的眉头微微皱起,在这激烈的琴声中,他的手指飞快地在琴弦上按动着,充斥在他的耳旁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琴声,还有安东尼先生的、卡尔的……
整个第一小提琴组、第二小提琴组、低音提琴组、大提琴组……
整个弦乐器组、整个木管乐器组、整个铜管乐器组……
整个乐团!
如此复杂庞大的声音如同海水倒灌,在他的脑海中形成美妙的回响。将每个乐器组的乐谱都仔仔细细地看完、认认真真地做出了笔记,这让戚暮已然能预料到下一秒该响起的是什么样的声音!
对!就是这个!
接下来是长号!三管轰鸣!
再接着是低音提琴!压抑地低唱!
……
聚光灯的焦点永远集中在舞台上最出色的三个人身上——指挥、钢琴家、首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