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伴随着悠长的汽笛声,绿皮火车穿过无边的大雾,缓缓在站台停下。
车门打开,无脸的乘客接二连三地下车,他们离开的那节车厢是卧铺,大多人都带着大包小包。
调酒师走在最后头,两手都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蓝白条纹行李袋,背上还背了一个高过头顶的打包,行李多得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把全部家当都带来了。穿过车门的时候左手的行李袋还被门框卡了一下,调酒师在乘务员的帮助下顺利下了车。
那时候的调酒师头发剪得很短,不像之后看到的那样刘海长得简直能遮住眼睛。他面上掩不去旅途的劳累,仰起头笨拙地带着沉重的行李张望,转了一周半才找到出站的指示牌。
调酒师往指示牌指引的方向走去,没走出几步路就听到了刺耳的铃声。
调酒师放下一只行李袋,艰难地从紧窄的裤兜里摸出外壳磨损严重的手机。
在3g已经普及的年代,他使用的还是一只一看就已经使用多年的第二代手机。调酒师按下接通键,把手机放到耳边,传声器里传出严重失真的声音。
“你到站了没?”电话那头是一个大嗓门的女声,手机本身的原因加上她自身的音量,让稍微走近调酒师一点的人都能听到那头说了什么话。
“到了。”调酒师低低应道。
“本来说好接站的人有事情没法来了,你就自己过去吧。写着地址的纸条还在吧?绍县就那么一点大,地方不难找,要实在找不到地方就去问人。”
调酒师说道:“我知道的,大姨。”
“那边的工作我已经给你谈好了,你就在那里好好干吧。坐车一趟要一天半,你回来也没个落脚的地方,就待那儿别走了。”
调酒师垂眸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女人抬高了音量,“你那死鬼爹妈留下的房子我已经给你卖了还债了,你心里头不平衡我知道,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你也现实一点,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我……”
“你那把破琴我给你卖了。”女人的声音像是一记重锤往调酒师当头砸去,他眼前模糊了一
瞬,一时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人家少爷小姐才玩琴,你就别惦记着了。”女人没好气道,“也别想着再往下学,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费得起那钱呢?跟着人好好学手艺,买个房子娶个媳妇,这辈子这么过过也就差不多了!”
调酒师没有回答。
“话也不会好好说,过去了可得机灵点!”女人不满道,“我挂了,没事情别来找我!”
耳边的杂音在一瞬间消失。
调酒师呆站了许久,才怔怔将手机放下,他往身边看去,发现火车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
出站的人也离开了,站台空空荡荡。
调酒师将手机放好,拎起地上的行李袋。沉重的背包压弯了他的脊梁,调酒师默默往出站口走去。
左时寒抱着木生跟上,一直跟到出站口,调酒师一脚踏进便走入雾中,左时寒跟着过去后已经不见调酒师人影了。
“往前。”左时寒对走在后头的两人道。
出站要经过一道向下的楼梯,里面一片昏暗,因为大雾连脚下的台阶都看不清。左时寒步子很快,李闲因为看不清路有些畏手畏脚,又跟得艰难,险些踏错台阶滚下去。
祝饶一直被左时寒拉着,在这里他也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左时寒是怎么辨别的方向,他突然拐了个弯,眼前一下子出现亮光。
警车闪着的红灯与救护车闪着的□□在夜晚无比刺眼,调酒师被一个警察拉走的时候还呆呆看着救护车的方向,一个护士正手忙脚乱地将不小心掉落的白布盖回原处。
一个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蒙着白布,被送到救护车中。
“那好像是老剧院!”李闲努力睁大眼睛分辨不远处的建筑。
“澄湖剧院。”左时寒看了一眼道。
“对,老剧院就是这个名字!”李闲愕然,“为什么你看得清?”
左时寒自然不会去回答这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这一次左时寒没有跟着调酒师,而是往救护车的方向走去。
一具担架正要被送到车上,左时寒伸手掀开白布,下面正巧是一张熟悉的脸。
白布下的女孩面容平静,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不见一点儿死亡会带来的痛苦,或许这是调酒师对死去的女孩最美好的想象。
“这
里有一个鬼墟。”祝饶走近了,站在左时寒身边道,“有四个人因它丧命,一个是剧院的工作人员,两个是观众,还有一个是在这里演出的乐团成员。”
左时寒看过去。
祝饶:“我此次本是为它而来。”
“还在吗?”左时寒问。
祝饶摇摇头:“已经摧毁。”
大概一个月前发生的事,封师首席亲至,这个鬼墟确实也不太可能存在了。
“走吧。”左时寒将白布盖了回去。
被警察强行拉走的调酒师还呆呆站在外围,目光一刻不离救护车的方向。
警察忍不住问他:“你在找什么人吗?”
“我……我在找……”调酒师的声音渐渐低至不可闻。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不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
李闲忽然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我想起来了!”
他有些激动道:“蒋容宣就是这天去世的!我路过老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他跟老板请假,说是晚上要去参加什么演奏会……老板答应了,但是因为突然有人来这里开派对,调酒师人手不足,他还是在酒吧帮了好一会儿忙才离开!”
“他走得很急,我让他路上小心点他好像也没有听到。那个时候实在太忙,我也没有时间关注他。然后……然后我们就听到他在回来的路上出车祸的消息了。”
“鬼墟不会立刻形成。”祝饶道,“时间上没什么问题。”
“你们说那个……那个执念不够深的鬼魂是无法形成鬼墟的,对吧?”李闲问,“他的执念是什么?他的死因不是车祸那么简单吗?”
左时寒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