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偷偷跑出去吧?”五条悟捧着方形的玻璃杯,透过透明的容器打量着脸颊发红的少女,笑得像一只偷腥的猫咪,“其他人都喝高了,真是一群了不得的笨蛋——明明是给我庆生来着!”
“我、我们?你和我?”像是被房间里的暖气烤昏了头,又像是因酒精的冲击而醺醺,小惠的脸又红了一个色号,她攥紧手里的马克杯,傻乎乎重复道,“要、要去哪里啊?外面还在下雪——”
“随便哪里!透个气嘛,惠酱,拜托了,”白色猫咪绕着女孩子团团转,晃得人更加恍惚眩晕,“来嘛来嘛,而且,不是雪是雨哦!”
“——好吧?”
迷迷糊糊地,jk听见自己这么应允。
虽然是仲冬的开端,但老天爷似乎都格外偏爱五条悟这家伙,叫天气维持在不难耐的微冷状。
尚且处在水滴与雪粒二者中不分明的下落物,带着黏着的潮湿气息,浸染得天空也铅灰冷硬,欠缺讨人喜欢的舒旷。
但跟随着脚步轻快的白发少年身后,小惠的心情仍是轻盈雀跃的,并未沾染半分阴霾。大抵是因为那双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灵动眼眸已然带给她比晴朗苍穹更美丽的蓝,不知不觉地为她驱赶了雨天的郁郁吧。
他们的散心是由五条悟主导的、漫步目的的游走。
穿梭在狭窄巷陌间,她在他身后,看到了东京市潜藏在面纱下的另一面:
浅灰色的工业化产物如同蜂巢般包容着紧密栖居的民众,独属于金属的冷硬质感被木竿、旧纸箱、拼接碎布等等乱七八糟的事物冲淡;与此间画风格格不入的他熟门熟路绕过诸多障碍,反倒是更普通的她在踉踉跄跄,笨拙如初生的小鸭,学步也模仿得生疏,几次差点栽进两旁的罗乱;只容一人穿行的小径被一前一后的身影刺穿,纯澈的白与蓝逐步点亮铅灰,带着一往无前的怪诞,却又无厘头的逻辑通顺——只因他在引领,她就能跟随了。
在这个年际的少年少女好像都有股没头没脑的激情:
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发热空白的头脑,是几欲倾盆的雨也浇不灭的不止息。像是一辈子那么长,她被他牵着手,快速而踉跄地穿行在都市的注脚里,眼里只剩那个背影,别的什么都不想。
整个世界都像一场雨中的梦,盛大而寂静,让她醉得愈发厉害了。
然而,好梦易碎。
在她狼狈得像是一只浑身湿透的小老鼠,白色的任性猫咪终于停下了脚步,侧颜时露出比烈日更灿烂耀眼的笑:“到了哦,我的秘密宝藏!”
“宝藏?”她轻轻咀嚼着后两个字,却偷偷把前者写在心里,像是沙漠里遇见绿洲的旅者,幸福到眩晕,“悟想分享给我吗?”把秘密共享给她,让她也变成他心中不一样的一部分。
他满不在乎的笑,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得好近,近得两人几乎连心跳都能重叠,都是砰砰砰加速后的节奏感——不同的是,他是因为刚刚的跑动、而她是因为难掩的雀跃。
“超好吃哦,别看铺子很小,但老板手艺超级赞哦,”他扶着她的肩膀,推她凑近小而旧的店面,炙热的掌心几乎将她烫伤,“前段时间执行任务时发现的,唔嗯,觉得你该尝尝啦。下次也做给我尝尝嘛惠酱!”
“——所以,我就是因为厨艺才会被你拖来啊。”半真半假地抱怨着,她避过他含笑掠过她脸庞的眼眸,主动绕过这个领路人,认真研究起点心店里的招牌。可今天,那些钉在墙上的木制名单,却好似天书一样难以理解,以至于她看了好半天,也没搞清楚要点什么是好。
太丢人了,她借着托腮的右手掩盖脸上的红霞,左手食指下意识连点着桌面,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无意识透露出心底焦躁的真相。
这信号却被dk解读为无法定夺选单,于是他豪爽地拍了一下桌子,冲着更里面的老板大喊‘全一份老样子糖分加量’,听得小惠的手指一下子戳歪,差点儿劈了指甲。
“不用了,吃不掉——”
“惠和我分享就好啊,我自己可以干掉四分之三哦!”在奇怪的地方自豪,五条悟摘下了淋了雨、已经湿漉漉的墨镜,抽出一张纸巾不耐烦擦拭着,模样仍是叫jk目不转睛的好看。
没错,很神奇的,即使是湿漉漉的狼狈,是大大剌剌的粗放,是与精致搭不上边的生活化,五条悟就是有一股神奇魔力,让看着他的人为他的魅力束手就擒,承认有的人就是该死的充满诱惑。
小惠唾弃着自己的庸俗,又违背不了心的召唤,只能自暴自弃用眼睛死死盯着五条悟好看的下颚曲线,打定注意如果对方问为什么、绝对要把一切推给该死的酒精饮料。
然而,五条悟又一次无愧于他的‘意外狂人’的称号(硝子语)。
这人顶着一般人都忍受不了的灼灼视线,毫无羞愧、直率过分地摆了个健美先生的手臂向上的pose,张狂的笑道:“惠酱是被我迷住了吧?没办法嘛,毕竟我这样的goodlookingguy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啦!”
自信爆表的臭屁表情也没能抹消到他惊心动魄的魅力,酒精作祟之下(这一点小惠事后有反复强调),少女昏头胀脑地点头、稀里糊涂将主动权完全交到了坏心眼猫咪的手上。
“哇哦!居然是真的?”五条悟吹口哨,兴致勃勃到眼神亮过流星,“那要不要和我跳舞啊,惠酱?”
“啊?”被提问女孩子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歪头,凝视着桌子对面思维跳跃的男生,单字从喉间脱出。
“因为啊,不是常有类似的传说,舞蹈是献给神明的礼物嘛,”五条悟摆了摆手指,状似认真解说道,“我可是五条家活着的卡密萨马,为了取悦我,待会儿吃完点心后、一起跳个舞吧?”
前后有什么逻辑联系吗?
小惠的大脑完全停摆,她跟不上白发dk,只把这当成对方又一次的恶作剧;
不过那算起来是她在占便宜欸!所以,犹豫只存在了一须臾,转瞬,她就欢快点头,同意了这个邀约。
“没问题哦,就这么说定啦!”
勾了勾尾指,他狡黠地笑,没告诉对方这个比喻里藏着什么秘密。
……
他们手挽着手,在倾盆大雨里起舞,动作没了常见的柔美,反倒像是在打仗般干脆利落。
小惠觉得晕乎乎,被人扯着手腕转圈,叫她的眼里泛起了连片的星星,闪烁着诡异的光。虽然咒术师的身体总是好过普通人,但醉酒、狂奔、淋雨、冰淇淋盛宴轮番登场后,她终于不负众望地发烧了。
然而,这是五条悟理解不了的领域:他身体大部分时间都好得出奇,对发烧感冒的寥寥记忆都是家里的私人医生与喝药后塞进嘴里的特制糖果。再加上最初少女的脸颊就红润惊人,所以他自然而然把对方脸上愈发加深的色泽当成了运动后的健康表现。
与坠落的雨幕一起交织在他眼睑的,是她那份夸张的笑:
无忧无虑、快乐异常……傻乎乎到什么都没有,是一种轻飘飘到让人只能联想到幸福的反应。这鼓励他抓紧她的手,无拘无束地在屋顶旋转,享受着、模仿着记不得的老电影里的情节。雨水淋湿了两人的身体,却也冲刷了灵魂上的尘埃,用十二月难逢的不刻骨的凉,温温柔柔照拂着难得一次的肆无忌惮。
五条悟也不知道自己选择偷偷带着少女跑出来的理由,或者说,他觉得自己不需要知道什么理由:他可是最大的寿星欸,今天难道不就该是他心想事成、畅行无阻的日子嘛?!
孩子气的天真想法,是被眷顾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