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盥洗室。
淅淅沥沥的水声,若隐若现的雾气。
如同山猫般灵巧无声地自走廊侧窗翻进来,年轻的咒术师在确认目标位置后,不由得攥紧五条老师托付给自己的咒具,忧郁地抿紧嘴角——既为真如辅助监督所言那样在信赖的惠老师的居所找到嫌犯而感到恼火,又为自己这次潜入时机的微妙而感到尴尬,乙骨忧太今天也承受了不该他这年龄咒术师承受的困扰。
假设陌生的辅助监督没说谎,乙骨眼神黯淡,那就意味着可靠的夏油前辈是包庇极恶罪犯的胁从犯……就连夜蛾校长、硝子医生、惠老师与五条老师也是此次案件关联者。
“……如果是棘他们,会怎么做……”长刀隐隐颤抖,乙骨深呼吸,因内心的动摇而无法全神贯注,所幸,禅院真希地狱级的体术训练有帮他维持基本的条件反射,这应该就足以应付传闻中的咒灵操术使……
“是你啊,新来的转校生。”
一略带沙哑的温润声音伴随着热腾腾的水汽散佚而来,惊得乙骨忧太下意识摆出戒备动作。
夏油杰对少年人这进攻性极强的反应感到些微好奇,他先向后缕了一把湿漉漉的发,后将腰间的毛巾紧了紧,才揉着额角问道:“哎?我们不是认识过么?”
“——乙骨忧太,特级咒术师,奉命缉拿地书失窃案的从犯,夏油杰。”无视了前辈温和的态度,乙骨努力维持着冷淡的态度,将刀尖指向几步外手无寸铁的黑发男人,“束手就擒吧。”
“地书?如果是它们的话,我的确长期持有着。”
“它们?”被复数的描述语弄得糊涂,乙骨咀嚼着夏油杰的回答,困惑不解。
“没错,大概自从十年前,两卷地书就都在我手上了,乙骨君。”微笑着无视了咒具的威胁,夏油杰悠哉游哉转向另一侧的置物架,从上面拎起自己放上去的替换t恤衫,“所以,我是没理由盗窃它们的……尤其在成为如今咒术界持有该咒物数量最多者的情况。”
乙骨反驳:“难道不是因为持有更多才会更加觊觎地书的力量吗?”
“哈哈哈,乙骨君,看来你还什么也不知道啊,”黑发男人低笑着,头从领口里探出来、正在伸左手时,语调自然地解释,“地书是特别的、具有精神污染效果的咒物。一味妄图持有更多的书卷,只会自取灭亡。”
“真的假的?”
“哼哼,乙骨君,不知道你听没听过这个说法,所谓的艺术家,是【模仿神明的猴子】,妄图如同抵达诸神造人的伟业。私以为,所谓的咒术师也是如此。”笑着拽出残留在领口内的长发,乙骨莫名觉得,男人的言辞带有一种蛊惑的意味,“术式是铭刻在术师们本能上的父母的恩赐,先天的才能决定了大家八成以上的成就。”
“就好比你,乙骨君,进入咒术界区区大半年,就能获得同级生此世也难以追赶的进步,”说着,夏油杰的食指自乙骨忧太的额心转移向自己的,浅笑里带着说不出道不明的阴霾,“而我们这样的咒术师,是否只能止步于此、向着先天命运俯首呢?”
“答案是否定的,证据就是乙骨君你的同学,禅院真希这样的存在。看吧,她的事例证明,无需咒力便可使用的咒具与只要注入咒力便可驱动的符咒,都可以是我们扩大同胞的好帮手——但这还不够,因为它们的先觉存在,还是要受制于天赋制造者,所以,才需要——”就在乙骨忧太因提及同学而越发专注时,夏油杰那双紫色眼眸里闪过一丝不确定。它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在双方反应过来前,已不留痕迹地消逝掉踪影。再然后,男人就像忽然失了兴致,草草用含糊的描述收尾,蒙混道,“需要一些特别的知识吧。而那,就是所谓的禁忌的知识,所谓的特级咒物,《地书·七秘典》了。”
“——好厉害!”迷迷糊糊听了个大概,乙骨忧太只能浅薄地将这玩意儿理解成所有人都能运用自如的‘术’。
“据闻原典早已佚失,手抄本经过历代流转后,残卷也是七剩其五。另外两册在平安时代便已不知所踪,”就像最温和的老师,夏油杰将这些年获得的关于地书的情报娓娓来,“当代可考证的持有者,分别是我、九十九与当年盗走某一卷的窃贼。我猜,剩下那一卷估计正被禅院家或者加茂家保存吧?”
“所以你说的窃书一事,根本不可能成立。”说到这里,黑发男人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下了穿裤子的动作,一条腿在里、一条腿在外,瞪眼恍然大悟,“——除非,未曾遗失的最后一卷地书其实也保管在高专!哇哦,乙骨君,你带来了令人惊叹的情报呢,还真是灯下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