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Sucker For Pain(三)

你看,笛小路只是微微眨眼,视野里便失去了蓝发少女的踪影。再定睛一看,她已赫然高跳至半空,一把抓住人面蛛的长腿,腰腹发力、以蛮不讲理的横劲儿,硬生生把咒灵从天花板的蛛网里薅下来、狠狠砸进隧道地面,不,那分明是新鲜出炉的地缝啊!

一前一后,不超过十秒种。

“太好了!”红发少年情不自禁握拳低喝,兴奋到目眩。

可这只是个开始,紧接着,少女的身影便定格于人面蛛的胸腹处:只见,她单膝跪地,毫不留情地以手代刃、精准地剖开对方的要害之处!随着少女将半个手臂都插进怪物的腹腔内,半尺高的暗紫液体喷了她一头一脸,然而小惠无动于衷,只是一再重复着最初的操作。

噗嗤、噗嗤、噗嗤。

类似于剖开西瓜、接近于剁烂肉馅。

少女面无表情使出百般手段,只为赶在时间耗尽前拔除它!

不知不觉间,本就阴惨惨的隧道里,如同移形换影到南极似的,冷到刺骨!以至于少女的一呼一吸都散发出淡淡的白雾,那正是环境骤然陷入极致低温的写照!

这个时候,场面甚至开始过激。

毕竟,单方面的施虐,总会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惊惧!

更主要的是,笛小路发现自己似乎,也要撑不住了:明明还没到一分钟的限额,可似乎是少女不断压榨咒力的行径造成了什么连锁反应、进而刺激了他的术式,本该如同平稳管道抽取咒力的【鵺】,忽然扯掉了绅士的面孔,露出其下狰狞的真面目——如今,红发少年的咒力简直堪比大坝泄洪,疯狂且不计代价的灌输到【鵺】之中。

按照这个速度计算,哪怕想再撑十五秒都是要命的活计了!

不妙、不妙、大事不妙!

仓皇之间,笛小路方寸大乱,他刚想张嘴提示不远处的同伴,胸口处骤然浮现的撕心裂肺剧痛就逼得他眼前一黑、双膝跪地、再起不能。

夜蛾老师在授课时特地传达的经验,无疑是宝贵的:

所谓的术式,大多是危险而精确的存在。虽然凭借本能,大部分术师也能简单驱使它、操纵它,但倘若要更进一步、打破极限,一切都截然不同,就好似从童话世界中苏醒、回归到残酷美丽的现实生活那般绝望。在不确定自身咒术本质时便妄图越线,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反噬远比少年想象中更可怕,也更致命。

不过是须臾,笛小路就从简单的七窍流血,一路发展到心跳骤停、呼吸衰竭的地步!

他甚至无法示警于同伴,只能在失去意识前,悔恨地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哼。

另一面,因为要全力对人面蛛输出,小惠连零星半点的注意力都没留给笛小路。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玩脱了、笛小路发起的俄罗斯转盘眼瞅着就要发射子弹了。

哪怕身下怪物已经奄奄一息、哪怕她自觉状态奇佳到5-7秒就能结束战斗,但是说到底,虚假的愿望仍要依靠【鵺】来实现,而【鵺】的主人此刻已然无力支撑。

这个关键时候,也就是笛小路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愿望中止,梦醒了。

怎么了?

还维持着单手插进的动作,蓝发的少女大脑里一片空白。

疼痛的极致是麻木,麻木的极致是空虚。

当过载的神经信号叫嚣着冲进人类的中枢神经系统时,生物本能也发挥作用,释放出微量的化学成分,帮助个体短暂下线、避免过载损毁通路。而现在,小惠就处在这种轻飘飘的幻觉之中。

她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缓缓倒映出逐渐天旋地转的世界:

在那里,有血肉模糊的恶劣咒灵、有残破不堪的隧道场地、还有伏趴在不远处,生死不知的笛小路君。

欸?为什么世界会是反过来的?

啊。原来我,已经倒下了啊……

少女恍惚中意识到这一点,她想张嘴问一问,为什么红发少年会躺倒在那里;她想伸手扶一扶,帮助同伴换一个舒服的姿势;她还想转头看一看,那头人面蛛究竟落得何等下场。

然而,她连闭上眼睛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