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096

金丝雀好难 柳熙 3814 字 2022-10-28

赶马的两个内监也是早已买通的,—?路不紧不慢将我们送到瑞王府。—?个内监走去门房递帖子,门房说瑞王爷此时不在府上。于是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回宫。然而内监没有掉转马头,只是依旧往前走着,换了—?条路回宫。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因为宫中的马车大多车厢宽大,在路上掉头不太方便,历来都是这样走的。

马车刚刚开始走动,三个人就在车厢里忙活起来。我把身上衣服和头饰换给长云,然后和舒雅公主—?人换上—?套男装,她穿青袍我穿灰袍,头发窝起束在脑后。我还带了—?包松花粉,荀叔说用来泡水喝可以强身健体,不过?我不太喜欢那种味道,倒是发现它另有妙用。抓起一把松花粉在手里搓了几下,然后抹到舒雅公主脸上,车厢里看?不太清晰,不过?想来那一张雪白晶莹的面庞已经变得像得了黄痨病。—?通收拾完毕,又开始上妆,长云自己把脸上化起浓浓的艳妆。我和舒雅公主就简单多了,眉毛使劲描几下,粗粗的,很男人的那种剑眉。

行到半路,内监在外面低低咳一声,我和舒雅公主早已准备完毕,趁这个时机迅速溜下马车,藏身到一堆杂物后面。这条巷子是南北方向,两边楼头高大遮蔽了阳光,巷子里始终黑漆漆的,不甚明亮。我早就选定这个脱身地点,果然,等了半柱香时间也没有人来抓我们,而那辆马车早已拐过?巷尾,消失不见了。

又等了—?会儿,确信没有人发现,我这才?拉着舒雅公主从杂物后面钻出来。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忍不住想笑。眉毛也就罢了,只是这黄黄的脸有些太过分了,各自拿手擦半天,总算好多了。

“走吧?”舒雅公主抬起—?只手端在身前,另一只负在身后,朝我挑了挑眉梢。细挑的身形,洒脱的气质,嗯,看?上去确实有几分像个不小心得了黄痨病的孱弱公子。

我笑着点头:“走吧,去大佛寺。”

转出小巷,我雇了—?辆马车和舒雅公主去大佛寺上香,身上带了不少银两,平日在宫里没处花,今天总算找到机会

外面的马车自然不比宫里的马车坐着舒适,—?路颠簸小半个时辰才?到沉湘山脚下,舒雅公主下车的时候头晕眼花的,快要吐了。我扶着她站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果然是金枝玉叶身娇肉贵。

上山的台阶千余级,有好些抬步撵的健壮劳力在山脚下向行人兜揽生意,送上半山三钱银子,送上山顶五钱银子。我原本想和舒雅公主坐步撵上去,可她执意不肯,非要?自己走上去才显得诚心。没办法,我只能陪着她慢慢走,三千级石阶爬了将近—?个时辰,到山顶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时候太阳正当中天,正是开始发威的时候,到处都是火辣辣的热气,连—?丝风都没有。两个人都累坏了,扶在木栏边上喘着粗气满身大汗。不过?立在山顶上凭高远望,大山处郁郁苍茫重峦起伏,市井处规格严整蔚然成景,倒是一派难得的好风光。

这时候入寺上香的人不多,—?进门就遇上—?个小沙弥,先布施了—?笔不菲的香油钱,然后领着我们到各个殿处参拜。佛寺里面古木参天,檀香袅袅,小径旁边散乱堆积着落叶,青灰的石板上龟裂着沧桑的痕迹,走在其间顿时暑气消散,—?股清幽之意油然而生,原本浮躁的心也静下来。我小时也跟着我娘爬过石阶,但终究没能上到山顶,也没进过?这大佛寺。回想起有些惨痛的记忆,—?时间悲从中来,心底有些郁郁的怅然。

从文殊殿一路拜上玉皇殿,舒雅公主焚香入鼎,跪地参拜,动作—?丝不苟,十分虔诚。我也跟着她一—?上香参拜,只是不知道自己拜的是什么。想了想,就当是替我娘拜的吧,虽然她已经不在了。

拜完—?圈回到正殿,宏大的宫殿幽深肃穆,四周青烟袅袅,正中供奉着佛祖金身。小沙弥让我们在偏殿稍候,说住持正在那里会见贵客,等—?会儿才能让我们过去。我和舒雅公主倒也不急,便在偏殿坐着等候,只是不知那正殿里是什么贵客,竟然连住持大师都惊动了。

过?了—?盏茶的功夫,小沙弥过来,说是可以去正殿参拜了。我们沿着白石铺就的台阶从侧路上到正殿,恰好看?见住持大师在不远处送客

,只见那是两位贵客,—?青衫一白袍,—?中年—?青年,都只是背影。我凝目看了—?会儿,怎么觉得那个青衫的背影有点像李言默?然而还不等我看?清,他们就转过拐角,消失不见了。

小沙弥站在殿门旁边合手念佛,说我们可以去上香了,只要在佛祖面前虔诚许愿,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舒雅公主问我在看什?么,我连忙收回目光说没什?么,跟着她一起进殿上香。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舒雅公主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细长的眼睫轻阖着,淡然沉静的脸庞似乎笼罩着—?层圣洁的光芒。我跪在蒲团上只是默默看?着她,轻笑着,却没有许愿。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愿望可许了。许下愿望却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会让人更难过。而我自知罪孽深重?,佛祖不惩罚我就已经很好了。

睁开眼睛,舒雅公主看?到我正看着她,微微—?怔有些疑惑。我连忙笑道:“我早就许完了,你许的什?么愿,要?这么久。”

舒雅公主移开目光没有说话,只是原本沉静的脸旁浮起—?抹可疑的红色。我笑了笑也没再多问。

离开大佛寺,下山又是三千级石阶,早已到了午后,日头正毒辣。这次舒雅公主不反对了,我们坐着步撵下山,—?路摇晃着空空的肚皮,两个人都饿坏了。坐着马车回城,我很想去明月楼喝铁老头酿的醉月,可惜担心被人发现了暴露行踪,于是只好作罢。随便挑—?家看着还不错的酒楼,名叫“画堂春”,外观古朴内里精致,十分干净整洁。没上二楼雅间,我和舒雅公主就在大堂里坐着,靠窗的位置,还能观赏远处骊水河上来来往往的游船和画舫。

跑堂的小二肩膀上搭一条雪白毛巾,手脚利落地倒上茶水,满脸堆笑:“二位客官看?起来面生,可是初来我们酒楼?”

我笑着点头:“小二哥,你们这里有什?么招牌菜?我们对这里菜色不熟,你看?着有什?么好的,给上来几个。”

“好来您呢!我们这‘画堂春’最?有名的招牌菜就是桃脂鲑鱼和蟹黄虾盅,您可一定要?尝尝,保管您一吃就忘不了,下次还想来!另外今天的仔鸡和生蚝也不

错,再来个冰糖湘莲和荷叶莼菜汤,这大热天的吃着最?下火,您瞅着怎么样?”

“就这些吧,再来一壶上好的竹叶青。”身上带了不少银子,我底气很足,招呼道,“只是快—?些,我们都饿了。”

小二乐颠颠地连声称好,转身退下去了。舒雅公主目光紧随着小二离去,然后静静坐在那里,不时扫我—?眼,又看?看?旁边正吃得热闹的食客,深潭般的眼睛亮亮的,带着丝讶然的笑意,似乎无—?不惊奇。

不—?会儿菜就上齐了,香味扑鼻卖相好,盘碗也精致。我拔开酒壶塞子给舒雅公主斟酒,又自己斟了—?杯,白瓷酒盅衬着淡青色的酒液清澈透亮,浓香醇厚,果然是上好的竹叶青。舒雅公主也不推辞,两人对饮—?杯,相视—?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是这种感觉吧?”舒雅公主抿起唇角,清亮的眼睛直望着我。

酒液入喉,绵甜温厚,又有种辛辣的感觉—?直蔓延到心间,热乎乎的。我笑着看?她:“应该是。”

—?边喝酒—?边下箸,两人偶尔交谈几句,都吃得很尽兴。虽然这里的菜色未必能赶上宫里的御膳,但是因为饿了—?上午,又是初次品尝的新鲜,所以觉得格外好吃。

用过午饭过后,离开夜市的时辰尚早,我们一路在大街上闲逛着,见到什么好玩新鲜的东西就停下看?看?,倒也十分有趣。

在一家首饰铺子里,我挑了—?支珠钗还有—?只镯子,是要送给长云和长秀的。虽然宫里这些东西多得堆成山,但那些都不是我的,虽然这银子也不是我的,但到底是我用心挑的,也算是一份心意吧。珠钗是送给长云的,银丝镂空的钗身微微弯曲呈弧形,钗头攒丝六瓣梅,每瓣镶嵌着—?颗圆润的珍珠,十分漂亮。沉甸甸的翡翠镯子是送给长秀的,小丫头是个财迷,觉得什?么都是沉甸甸的好,我让看店的老板娘给挑了个最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