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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钟家的庄子,钟家倒是要了不少人。要不然怎么人家家小娘子进了宫呢。”他向远处一指,田地里有零星几人还在忙着,薛瑜视力好,看得清在田垄边列队走过的人腰挎长刀,行走间已经很有军队的姿态。

薛瑜手心发凉,“这边除了行宫附近,都是世家的田地吗?都养了兵?”

“都是大姓,朝中总有几个当官的。这么说吧,我走过的地方,除了荒地,还没见过除了大姓贵族们的庄子和公田军屯外的地。那有了庄子有了地,人家养些部曲,也正常嘛。”

薛瑜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历时西齐三代皇帝努力,手握军权的皇帝却对世家只能削弱,世家之害仍根深蒂固,无法根除。为什么皇帝虽然暴君名声在外,但暴虐程度总有一条边界,和世家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想起她曾经对皇帝说的硕鼠,这形容何其清楚,她想的又何其天真。

他们有自己的田地,有自己的军队,在地方连县令都要求他们帮忙,整个国家的政令运行,自然只能建立在他们之上。这些家族送了子弟入朝,自己在乡下豢养部曲,吞并土地,吸纳流民,几乎成了国中之国。瓜分了土地的世家里虽然有高低贵贱之分,楚国传世世家对西齐的小士绅们有鄙视,他们各自有不同的需求,但最根本的,还是土地。

也难怪原书中向来习惯驱虎吞狼的方锦湖杀世家时做得那么赤裸裸,要动他们的根本利益,温和的和平方式大概只会被先下手为强。

薛瑜摸了摸怀里放着的曲辕犁图纸,强迫自己正视着前方流民棚。

如果她真的像最初想的那样逃出来,她会不会也变成其中之一?

在方朔对她下手时,她想的是赢过他们活下来;在度支部出事时,她想的是见到了就尽她所能做事;在孤独园看到孩子们可怜时,她想的是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也能吃饱穿暖。

但那些念头在对上竹棚中流民们的眼睛时,都显得格外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