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城里老爷夫人们嫌恶的眼神,可以随意呵斥打骂甚至打死人的民兵、管事,命运掌握在管事和其他人手中的无措茫然,身上衣服和农具代表着的低下身份,令人恶心的轻佻目光和轻蔑……
即使她曾握着剑面对兽潮,在沉沉的记忆翻涌上来时,丽莎看着远处的城池,依然不由自主地恐惧。
她以为她在诗佩斯庇护地的生活,足以让她忘记那些。她的确拥有了力量,但在莱克顿,她又还是那个佃农的丑陋女儿,可以被嫌弃嘲笑、可以被买卖抛弃、可以被殴打、可以以此羞辱她的母亲。
丽莎握着剑柄,表情紧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准备好了”这四个字。身后的尾巴暴露出了她的紧张不安,直直地竖起来。
就像绑住小象,小象长大拥有力量后依然恐惧挣不开绳索一样,长久的压迫和生活环境的束缚,并不是这么好挣脱的。也只有玩家们和正陷入绝境不得不反抗的人,才能在热血中暂时摆脱。
希尔雅没有点破丽莎的恐惧,握住了她的手,让少女剑柄上缠着的麻绳深深印进手心,“一个无法握紧长剑直面敌人的人,是无法成为战士的。告诉我,你是否要参加这次战斗,即使可能失败,即使充满危险,即使可能在战斗中死去?”
握着粗糙的剑柄,手里有了支撑,轻微的刺痛让丽莎清醒了一点。她看看希尔雅,又看看城墙,声音微弱,“我要参加。”
“你说什么?”希尔雅歪了歪头。
“老师,我要参加。”丽莎重复了一遍,她缓缓向森林外踏出一步,慎重的动作仿佛内外有着天堑。
希尔雅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同意了。”希尔雅回头看向身后的队伍,由庇护地居民组成的小队有人脸色苍白,有人涨红了脸。但并非因为受伤,而是难言的恐慌。
“有人想回庇护地吗?”
队伍中大部分人迟疑着摇了摇头,也有人像要发泄自己的情绪一样,喊了起来,“我不回去!我是诗佩斯的巡逻队员,我要参战!”
曾经有多讨厌治安队和那些民兵,喊出“巡逻队员”时,他们就有多骄傲,好像这个身份能带来无穷的底气。
事实也的确如此。洛克看着外面,曾被民兵抢走自家酿酒、又殴打了一顿的愤恨记忆,和在庇护地中担任巡逻队时他人羡慕的目光交替出现。
他并不为自己“有权”骄傲,想起被罚劳改带走时愤愤不平、却在一条条清晰错事下低头的某个巡逻队员,他清晰知道,庇护地的巡逻队和以前的民兵、治安队都不一样。庇护地居民羡慕的是他们能进入巡逻队的能力,而不是一个能抢走其他人财富、作威作福的身份。
“那我们可以一起出发了。”希尔雅微笑着宣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