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信纸上写道,艾沙大人,此信所涉之事巨大,子陵用了特制的墨水,用眼睛难以分辨,需得与同寄去的小木筒上的火漆配合,方能显形。

他又说,只需将火漆泡进热茶里,待火漆融化一些,含水喷在纸面上,等待几分钟,字迹立显。

……简直是一封自杀全指导手册。

而且池小池根本没有顾忌,直接用了时停云的字迹。

娄影问他:“你就不担心艾沙看了字迹后会生疑?”

“褚子陵这样的人,谁都不信,万事小心,死了都要挖三口坟预备着。”池小池说,“他做时停云小厮多年,会模仿时停云的字迹,不算稀奇。就算这信被发现了,他也可以谎称是替时停云寄信,是时停云私通南疆,有心夺权。——时家军势的确强大,他留了这一手,是想要让时家与皇家离心离德。”

娄影又把声音压低了些:“如果艾沙不亲自喷水,而是交由他的手下或随从……”

“管他是谁,毒发一个就够了。”池小池又移近了些,“鸩毒会被水稀释,药死算命差的,药伤算命大。先生认为,若是被南疆人发现他在火漆里下毒,那么,褚子陵这颗棋子,不管是有意背叛南疆,还是被主子察觉、行踪败露,南疆人还敢用他吗?”

“他现在知道了吗?”

池小池摇了摇头:“我猜,他的信都是寄单程的。况且,他为了避人耳目,选择的联络对象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人,区区一个二品文官在自家书房毒发身亡的事情,甚至不会传到战场上,管他是什么艾沙、买买提、哈麦提,还是哈麻批。”

娄影提醒他:“最后那个不是姓,是骂人的。”

池小池:“……哦。”

池小池又说:“我知道啊。”

娄影忍俊不禁。

“总之,毒是他下的,戳是他亲手叩上的。”池小池摊手,道,“我只写了一封指导信而已,又没有请他害人。是他褚子陵趁虚而入,自断臂膀,与我时停云何干。”

娄影失笑。

他已经了解了池小池的全盘计划,并且成功地用低音不知不觉将池小池勾到了近旁。

娄影伸出手,轻轻搭在了他不经意放在榻边的食指上。

这个动作不算旖旎,却惹得池小池老脸一红。

……娄影勾住的,恰是他戴戒指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池小池没有收回手来:“先生……”

娄影浅笑:“总算把你骗过来了。”

自从经历上次约炮成功的事情,池小池对娄影的心态产生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好像,没那么怕他了。

他小吸一口气,道:“先生耍诈。”

娄影喜欢他这样孩子气的口吻:“抓到你就好。”

坐在脚踏上的池小池仰着下巴:“抓到我要做什么?”

娄影说:“也没什么,想看着你。”

二人一言一语间,并未听到外面轻轻的叩门声。

前几次,为着不太过显眼,严元衡总在夜深时到访,想找时停云喝茶聊天,却每每都被通知,公子已与公子师睡下了。

他私心想着,自己今日早些来,总可以了吧。

门口的褚子陵说,公子在里面与公子师说话,该是还没歇下。

严元衡拿好自己已经做满笔记的兵书,确认了自己准备好的聊天道具没有问题,略紧张地整理了一番仪容,方才抬手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