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真和萧明昭比,那萧明睿心里的账便算计得很清楚了。譬如他皇姐不爱读书,每每气得先生吹胡子瞪眼后,只要跑去云以容面前撒个娇服个软,这事儿就像没发生似的。譬如人人皆知萧明昭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萧朔也丝毫不曾在意。可谁家十三岁的姑娘不是步步生莲温柔端庄?唯独皇姐还幼稚得很,每天只想着玩。
萧明睿就这样想着想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从“我为什么没有自己的宫殿”变成了“恨姐不成器”。他耷拉着脑袋,连用午膳的时候都在不高兴。萧朔公事缠身不过来一同用膳,萧明昭也说自己有其他事儿不来了,饭桌上只剩母子二人。云以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她儿子苦大仇深的表情,才问道:“小睿,你怎么了?”
这孩子从小就聪明过人,和萧明昭简直完全不一样。他的课业从来不用人操心,课外更是多种才艺同时发展,且样样都学得不错。云以容不得不感叹一句基因的强大,如果萧朔在萧明昭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她则是在萧明睿身上看到了萧朔小时候。此刻,萧明睿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答道:“我没事,让母后担心了。”
云以容心里“咯噔”一下,不仅如此,连以退为进惹人心疼这一招,这孩子都学会了。她问道:“是饭菜不好吃?”
“没有。”
“你舅舅罚你了?”
“我又不是皇姐。”
“哦。那是你惹父皇生气了?”
“我又不是母后。”
“……”
云以容成功被噎了一下,心想一个聪明宝宝如果熊起来他的气人程度要比普通宝宝多好几倍。她联想到萧明睿最近别别扭扭的事迹又仔细品了品,觉得他可能是到了什么叛逆期。不过这种事儿最好让他和萧朔去聊,毕竟父子俩的脾气更加相似。因此,匆匆吃过饭以后,云以容便带着萧明睿去了承乾殿。
萧明昭正乖乖地站在一旁伺候笔墨,萧朔批完一本奏折她就贴心地收好放好,好一副承欢膝下的美好画面。
萧明睿见状,不情不愿地叫了声“皇姐”。
云以容是最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只见萧明昭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睛,云以容便知道,她这是有求于萧朔。
只是这醉翁之意没藏好,人人皆知。小姑娘毕竟年轻,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萧朔故意让她在书房待着,只想磨一磨她的性子而已。没想到半个时辰还没到,萧明昭就有些待不住了。恰逢云以容过来,她开口道:“父皇,母后,既然你们都在,那女儿就有话直说了。”
萧朔抬眼看向云以容,夫妻二人默契交换眼神,只听萧明昭继续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萧朔的眼神很快变成“看看你每天都在教孩子什么东西”,云以容呵呵一笑,萧明睿插话道:“皇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不知道吧?母后在琼州有个宅子呢。”萧明昭越发来劲,走到萧明睿面前拉着他的手娓娓道来:“是母后生辰之时父皇送的。我想正好琼州城我还没去过,住在那里也方便。母后您说呢?”
“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云以容凉凉地说道,同时在萧朔看不到的角度拼命对女儿使眼色:请独自美丽不要害我好吗!
萧明昭不服气道:“可是姑姑没成婚之前也去过很多地方,是父皇亲口答应的。父皇是觉得我年岁不够?”
“不光是年岁不够。”萧朔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萧芙当年心思郁结,天师说散散心是好的,他才准了这件事。萧明昭只是一时兴起,二者当然不能相提并论。
“那父皇是嫌我笨了。”萧明昭见萧朔半天不出声,委委屈屈地说:“我什么都不会。上好的古琴被我踩着够树上的果子,棋子用来砸晕姑姑宫殿里的鱼,我还一提起毛笔就嚷嚷着手酸,学画一年最拿手的除了小乌龟没有其他。我给父皇丢人了是不是?”
云以容看在眼里,不禁感叹连连,这一招……实在是好狠。
当年谁都能看出来公主天资欠佳。有宫女太监们在背后传闲话的,萧朔听了一耳朵,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将乱嚼舌根的宫人们罚了半年俸禄。自此以后便无人敢提类似的话。
而萧明昭故意自损八百伤敌好几千,利用对方的慈父情怀。高,实在是高。
萧朔还没说什么,萧明睿听着听着竟也跟着委屈上了。他抹抹眼泪,说:“那我呢?我自小便听父皇母后的话,从未有过半分忤逆。为什么我已经六岁了,连自己的宫殿都没有?”
萧明昭一愣,很快就拿出手帕给弟弟擦眼泪,不甚在意道:“你不想住在鸾凤宫了?那庆云殿给你吧,反正我要出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