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芙身边的宫女都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她不喜欢被规矩束缚着,连带着这二位宫女也比别的宫下人要自由些。萧芙从来不在意这个,说道:“也好。”她吩咐道:“等白兰回来记得提醒她一句。”
“是,奴婢知道。”
心里还揣着事儿,萧芙睡得并不是很踏实,迷糊之间总觉得耳边有啜泣的声音。她睁眼,只见白兰正跪坐在一旁,委委屈屈,看到自己后抹抹眼泪,哑着嗓子道:“奴婢吵醒公主了。白芝说公主要找奴婢,奴婢才在这里一直候着。”
白兰天真活泼,心思简单得像个孩子,很少有闷闷不乐的时候。萧芙看她眼圈都红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白兰眼泪汪汪地说道:“公主,您可得为奴婢做主啊。”
萧芙坐起身,白兰拿来软枕放在她身后让人靠着,又去取了件外袍给萧芙披好,才开口控诉道:“天星阁的人四处行骗,被拆穿后又死不承认,实在是欺人太甚。”
萧芙心头一跳,迟疑了一下,道:“天星阁?丞星身边的人?”
“正是天师身边的露水。”白兰仍有些忿忿,说:“自从挪到了落英阁以后,露水便开始收宫女太监们的钱为其卜卦。天星阁原先建在高处,虽并不偏僻,却甚少与皇宫中人有所往来,像遗世独立一般。奴婢如今也是瞧着新鲜,才去算了一卦。”
萧芙心里那点不安转而变为无奈,问道:“你去算什么了?”
方才哭过的脸本来就有些红,加之萧芙这么一问,白兰的双颊更红了几分。半晌才小声说:“去算了姻缘。”
“可算出了什么?”
“露水说,奴婢二十八岁之前都不会嫁人了。”提起这句话白兰仍在生气,道:“奴婢不服气,想管他要个依据。可他却说姻缘自有天定,天机不可泄露。”
萧芙说:“人家并没有说错什么啊。倒是你,当真被本宫惯坏了,无凭无据就敢说人招摇撞骗,是否有些太没规矩了?”
“公主,我……”白兰嗫嚅半天,没说出一句话,萧芙又说道:“好在你知道先来本宫这里哭诉,若是真闹到天师面前,八成我现在就要给人家赔礼道歉了。”
话音刚落,白芝就步履匆匆地进来,道:“公主,天师在外头候着,说想见您一面。”
“请天师到正殿小坐片刻,本宫梳妆后就过去。”
“是。”
白兰伺候萧芙更衣梳妆,她逛御花园时梳了个复杂的发髻,午睡前全都卸下了。眼下为了省事,萧芙只梳了个双平髻,换好衣服后往正殿走,路上还不忘警告白兰一句:“待会儿我说什么你做什么,少闹脾气,当心本宫罚你。”
白兰瘪瘪嘴,说:“是。”
丞星不爱喝茶,又不喜吃甜,因此桌上摆着的东西一样未动。露水站在他身后,也耷拉着脑袋,像犯了大错似的。见萧芙进来,丞星起身,说道:“打扰公主休息了。”
“无妨。”萧芙坐在正殿首位,借着宽大的衣袖遮掩着,大拇指来回摩挲椅子扶手。丞星说:“我家露水不懂规矩,惹了公主的人,还望公主海涵。”
语毕,他躬身作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随着人的动作凌乱了几分,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了胸前。萧芙的视线短暂停留了一瞬,而后也起身,说道:“是本宫没有管教好白兰,天师不要怪罪才好。”
天师对一国之君都可以免礼,萧芙自认受不起他这个礼数,依样还了回去。匆忙扎好的发髻略微松散了,固定在其上的绢花晃悠着。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人比假花灵动许多。
丞星笑得温和,说:“无妨。”
说完便没有什么话了。两位主子相对而立,静默不言,只认真地看着对方。露水与白兰面色尴尬,几乎是同时说道:“对不起……”
“很抱歉……”
声音一高一低,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引人注意。萧芙似是一惊,偏过头去看他们俩,眼中懵懵懂懂,宛如大梦初醒。那绢花当真顽皮,顺着发丝滑落在丞星手里。他没有停顿地上前一步给人戴好,说:“公主,当心些。”
上一任天师,也就是丞星的养父,在先皇在世之时可谓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先皇对他极其信任,称无论何时天师面圣皆不用通传。彼时萧芙跑去御书房玩儿,闻到天师身上的味道时总会嫌弃得很。她那个时候还小,又是被娇纵惯了,对任何不喜欢的事物都不会遮遮掩掩。丞星比她大七岁,在皇上与天师谈论事情时,会抱她到一边哄她开心。萧芙扯着他的衣袖,直言问道:“若你当了天师,也会整日熏那些呛人的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