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着下巴看何雷吃饭的周敏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但那是我后来花了好多钱去健身房找罪受减回来的,那种地狱般的日子真心不想再来第二遍了。”
“那还真是……辛苦师姐了。”
何雷一边享受着对自己来说规格过高的早餐,一边腼腆地笑了笑,他对这个很会照顾人的师姐很有好感,要知道这顿早餐的胆固醇含量可是不低,所以很明显周敏并没有相信他刚刚那番说辞,没有额外花一块钱多加个蛋的原因人家恐怕也是心里有数的。
并不是说周敏的洞察能力有多透彻,而是何雷自己很清楚在家境这方面他估计是藏不住的,毕竟他这身行头对于当代大学生来说实在是有点太便宜了,人家周敏的一条手链估计就能买下他十套行头,可能还有结余。
“话说回来。”
因为怕自己这位好心的师姐无聊,并不是很擅长言辞的何雷很努力地主动打开话题,问道:“我记得咱们实验室应该挺多人的啊,为什么这几天下来好像就咱们两个学生的样子?其他师哥师姐呢?”
“嗨,这个啊。”
周敏咧嘴一笑,莞尔道:“我上次说自己是穆长春实验室中唯一的学生,指的可不是在校生,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唯一一个学生。”
何雷当时就懵了,愕然道:“这……但是我看名单上……”
“名单上的几十个人里,除了我和你之外都是挂名,毕竟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实验室太寒碜,但真正参与导师项目的,原来有三个,毕业了俩,就剩我一个了,再算上你的话,就是两个人没错。”
周敏从何雷的餐盒中整了根薯条,跟叼烟似的叼在嘴里:“那些挂名的学生大多都是虽然成绩达标,但是没有实验室要的人,导师就把他们收下来给咱们实验室壮门面了,一层偶尔大家会来用一下,但是能下到这两层的就只有咱们这种学生了。”
“那……我还真是太幸运了。”
何雷先是长舒了一口气,然后忽然皱眉道:“等一下师姐,我记得每个实验室除了集体成果之外,每个季度都要有一定量的个人成果吧,那你说的那些挂名学生……”
周敏耸了耸肩,然后恶狠狠地咬断了那根薯条,怨气满满地说道:“咱导师会给没弄出成绩的人发一些论文,让他们写上自己的名字,唉,你说为啥我就没这待遇呢?”
何雷顿时变得更懵了,瞪大眼睛问道:“导师给发论文?!”
诚然,他是听说过不少学术抄袭或学术作假的事情,也知道这种事要是运气不好的话可能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没有算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接触到了这种事,而且还是以这种诡异的形式。
自古以来基本都是前辈抄后辈的,或者抄自己合作伙伴的,导师亲手让学生抄还是特么的第一次听说。
要知道这个地方可不是普通的大学,对有价值论文的定义堪称国内之最,哪怕是学生作品都不能太过荒诞无稽,否则别说通过了,甚至可能被扣上学术不端的帽子。
“咳,其实也没有完全上升到学术造假的程度。”
一眼就看出了何雷在想什么的周敏微微前倾身子,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导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让其他学生写点东西发给他,咱们这学校你也知道,能考进来的基本都有些能耐,就算是别人挑剩下的,他们折腾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太惨不忍睹,而导师所做的,就是在他们那些东西的基础上稍微扩展或者修改一下,让那些论文变成能够通过考核的东西,懂了呗?”
何雷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打了个哆嗦,有些木讷地说道:“但就算是这样,导师他也……”
“导师是很厉害的,在我看来啊,他比学校里好多出名实验室的负责人都厉害,只是一点都不想出风头而已,否则凭他能随便抽几天时间就批量改出一堆合格精品的水平,咱们实验室怎么可能到现在还默默无闻。”
周敏咂了咂嘴,摇头感叹了一句后忽然颇为严肃地提醒道:“这些事儿你可别到处乱说啊,不然要是让院里发现了,不只是导师,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导师他老人家淡泊名利提前退休了没什么,你师姐我可是还差一年就熬出头了,真出点什么事的话,我保证掐死你!”
何雷顿时高举双手,义正言辞地表示:“师姐放心,这事儿我绝对不往外说!谁都不说,打死也不说!”
“什么事儿不说啊?”
结果就在这时,一个听上去颇有年代感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何雷和周敏同时转头看去,顿时同步率极高地打了个哆嗦。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身材瘦小,看上去颇为慈祥的老人正站在隔间门口,脸上挂着虽然并不阴沉,但却让人觉得难以捉摸的笑意。
“导师!”
何雷立刻站起身来,对不远处的穆长春院士磕磕巴巴地说道:“那个,对不起,我来的时候没吃早饭,然后就看这里有吃的,就……就……”
穆长春淡淡地看了何雷一眼,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下次撒谎的时候记得把语言组织好,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要突然站起来,容易大脑缺氧,坐下接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