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出行前往洛阳祭祖,不过半日光景,朝中文武尚未回过神来,到的下午雍王就入城,将他们一一从府中请到宫里。
不少人尚且处在迷糊的状态,可听到“估摸时间,陛下应该很快就回来。”的话语,岂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与天子走的最近,如张汉杰、赵岩等人垂着脸不敢说话,泌出的汗珠不停划过眉角,淌去下巴滴落袍襟,这时候几人才想起有些智谋的宰相敬翔,然而那边的文士只是阖目低头,看都未看他们一眼。
“这厮今日怎的不说话?”
“要不,示意他一番。”
“都闭着眼睛,他也看不见啊?”
几人窃窃私语之中,金銮大殿里,想起了耿青进殿后的第二句话,令他们毛孔悚然。
踏上御阶的身影抚着龙案边角,走去龙椅,耿青顺手拿起雕刻云龙的白玉笔筒,嘴里啧了一声。
“皇帝就是不一般,用的坐的,比我们可强太多了。啧啧,这张椅子也是,不知多少人打破脑袋,丢了性命也要往上面坐一坐。”
耿青目光放在龙椅,椅身宽敞大气,铺有金黄软垫,椅子背正中一轮烈阳,左右雕琢云纹,两条龙身纠缠,左右延伸到扶手位置探出龙头,露出威严之相。
“你们说,身为雍王,坐上一坐,不碍事吧?”
耿青笑眯眯的看去下方一众文武,几乎都傻在原地,终于有性子烈的,冲了出来:“耿青,你是我大梁雍王,如何说得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按辈分,当今陛下还得叫我一声叔父。”耿青拍着龙首,笑容不减:“这大逆不道不该用孤身上吧?别跟孤说什么君臣之分,太祖尚在时,与孤也是兄弟相称。”
陡然拍响龙案,声音拔高。
“太祖的仇,我报的;乱我平的;陛下登基,也是我扶上去,谁敢再跟孤说什么大逆不道,一耳刮子抽死他!”
黄巢反贼入主长安,经历僖宗、昭宗、李克用、朱温,能有这般经历的,天下难有几人,还尚在的,就只剩这位雍王,势力可谓盘根错节,不只是明面上一个长安那么简单。
从西面陇州、沙州,到北面太原云州、中原,甚至蜀地,都有他的人,或者要好的熟识身居要职。
能不声不响的入开封就能看出端倪,大梁国都在他面前几乎是不设防的。
想来就来,想走谁也留不住。
朝堂上,鸦雀无声。
好半晌才有人开口:“雍王,你要做什么?”
上方按着龙案的身影并没有回答他,指尖划着桌脚,又回到龙椅前,耿青声音略带笑意,“孤十年未回朝堂了,原本想在长安颐养天年,潇洒过完这辈子就算了,可听闻,朝中出了一些个人物,专权搬弄是非,卖官卖爵,鱼肉百姓,甚至还敢苛刻孤给朝廷的银钱。当真好大的官威啊,是不是让他们再做几年朝官,就想着骑到孤头上?”
文武当中,张汉杰兄弟、侍郎赵岩脸色都变了,袍下双腿都在疯狂打颤,连带整个人抖动起来,几乎站不住快要倒下。
“雍王。”
有人站出刚要开口,御阶上的耿青抬手摆了摆,让对方闭嘴,他脸上笑意渐渐冷下来,“孤来开封其实已有两三日,就住在南郊军营里,翻着这几年来朝廷税赋、利国利民之策,看得孤胆战心惊,痛心疾首。我兄长辛苦创下的基业,怎的就变成这般千疮百孔了。”
“还有魏博银枪效节军的事,杨老将军在,什么事都没有,人一走,为何整支军队都叛变归附李存勖?好好一个河北,让人白白拿去,谁人背后出的馊主意?别指望推卸责任,你们这些朝官啊,办事越来越靠不住。堂堂大梁,就靠原来的老人在撑着,后生辈们站在朝中白白拿着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还要不要脸?!”
耿青话语平缓淡然,出口不带脏字,却骂的朝中年轻文武一个个垂头胀红脸无法反驳。
“这次孤回朝,就是要提一提朝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