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看着宋安然,“安然,今天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位陌生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宋安然摇头,“那人的身份很特别吗?大郎,你别和我卖关子,能一次性告诉我吗?”
颜宓面有迟疑之色,说道:“我很犹豫,该不该将这件事情告诉你。”
“既然已经开了头,没道理半途而废。大郎,你必须告诉我。无论事情有多糟糕,我都应该知道真相。”宋安然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她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就是元康帝要抄家灭族。
颜宓见宋安然表情凝重,笑了起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好事。”
“那你就别迟疑了,赶紧告诉我吧。我都快被你急死了。”宋安然催促着颜宓,都想去掐他的脸颊。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今天阳哥儿抓周的时候,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位陌生人其实是一位方士。”
“方士?公爹莫非信道要炼丹?”
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颜宓摇头,“那位方士的确会炼丹,不过父亲不炼丹。这次父亲请他上门,目的是为了给阳哥儿相面。我之前才从父亲的书房里回来。
方士给阳哥儿相面,当着我和父亲的面说了一番话。说的不多,但是有一句话非常关键,也非常危险。他说观阳哥儿的面相,阳哥儿未来贵不可言。那位方士说完,还指了指天上。”
宋安然听完,面色一惊,怒道:“哪里来的方士,竟然敢胡说八道。他这分明是在害我们国公府,更是在害阳哥儿。要是这番话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国公府从今以后将永无宁日。就连阳哥儿的安全都难以保证。”
那位方士说阳哥儿贵不可言,还指了指天上。言下之意分明是在说阳哥儿有问鼎天下的机会,将来有可能做天子。
这话等同于造反,简直是大逆不道,包藏祸心。分明要致国公府于死地。
宋安然同颜宓两口子关起门来说说造反的话题,还没关系。毕竟以颜宓的武功,保证没人能够靠近偷听。他们夫妻二人自然也不用担心谈话内容被传扬出去。
但是方士说的那些话,谁能保证不会传到外面去?谁又能保证方士会守口如瓶,不会对外走漏一点风声。
但凡走漏一点风声,让有心人知道阳哥儿的命格贵不可言。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用想都知道,绝对是腥风血雨。晋国公府从上到下,上千口人会被皇室杀得鸡犬不留。
这样的后果宋安然承受不起,她更不能让小小年纪的阳哥儿去承受这样血腥的责任。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大郎,你必须阻止方士。方士现在还没有出府对不对?赶紧将他关起来。无论如何,这番话都不能流传出去。”
“你放心,方士已经被控制起来。由小五他们看守,肯定出不了事情。”颜宓安抚宋安然。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宋安然又一脸紧张的问道:“方士的话,大郎,你不会信了吧?公爹是什么态度,他相信方士的话吗?”
颜宓郑重对宋安然说道:“方士的话,我只信一半。不用方士相面,我也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富贵命。他说什么贵不可言,这还需要算吗?国公府长房嫡长孙,当然富贵无双。
至于那什么隐含的意思,不用理会。父亲那里……”
提到国公爷,颜宓犹豫了一下。很显然国公爷并没有颜宓这样的冷静。否则国公爷也不会偷偷将方士请来。
宋安然担心地看着颜宓,“公爹是不是信了方士的话?”
颜宓点点头,说道:“父亲对方士的话深信不疑。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至于父亲心里面真正在想什么,我现在并不清楚。不过我肯定会弄清楚。”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公爹怎么会想到请方士回来给阳哥儿相面?公爹到底是怎么想的。”
宋安然心里头充满了疑问,同时又担忧地朝熟睡的阳哥儿看去。阳哥儿睡得很香,额头上还出了点汗水。宋安然拿起扇子给阳哥儿打扇子。
看着阳哥儿天真无邪的睡颜,宋安然又幸福又心疼。这么小的小孩子,偏偏要背负那样沉重的‘命格’,宋安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真怕‘贵不可言’这四个字跟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国公府,最后引来杀身之祸。
颜宓轻声安慰宋安然:“安然,你不要多想。父亲肯定不会伤害阳哥儿。”
宋安然愤怒地说道:“公爹将方士请回来,就是变相的伤害。颜宓,方士你打算怎么处置?杀了他还是放了他?”
“你说该怎么处理?”
宋安然咬紧牙关,说道:“按理说杀了他才能一绝后患,可是我又担心这个方士有师门有师兄弟。要是他死在我们国公府的手上,他的师门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届时两边斗起来,只怕阳哥儿的命格再也瞒不住。思来想去,我还是觉着应该放了他。不过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的走出国公府。
大郎,你安派人,直接将方士送上船。我们送他出海。将他送到闻先生那里,让闻先生看管他。我就不相信,他还能长翅膀飞走。”
“好!我听你的,将他送到海外。”颜宓掷地有声地说道。
宋安然又再次说道:“大郎,请你务必提醒公爹,请他千万不要将方士相面的事情说出去。一旦外面有了三言两语的议论,阳哥儿还能平安长大吗?”
颜宓抱住宋安然,“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保阳哥儿平安长大。父亲那里我去说,此事你不必担心。”
宋安然苦笑,事关阳哥儿,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颜宓离开,去找国公爷说话。
宋安然就守在阳哥儿身边,这会她还有点心惊胆战,生怕阳哥儿因为方士相面就会夭折。
颜宓先去见方士。
方士被关在厢房里,还一脸优哉游哉的。
颜宓见到方士,心里头就有一股火气往上冒。颜宓冷哼一声,对方士说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方士哈哈一笑,“颜世子可能会杀了我,但是世子夫人肯定不会这么做。”
颜宓死死地盯着方士。如果方士说不出一个子丑卯寅,他一定会一刀宰了方士。
方士捋着长须说道:“今日府上小公子抓周,我有幸出席。在替小公子相面的时候,我也顺便替颜世子,还有世子夫人看了看。颜世子的戾气太重,杀孽太深,若非娶了个好妻子,颜世子的命运,呵呵……”
方士冷笑两声,虽然没直接给颜宓批命,但是很显然方士没说出口的话一定不是好话。
颜宓面无表情的盯着方士,不为所动。
方士捋着长须,继续说道:“反观世子夫人,生来就带着福气。以世子夫人的面相来看,她不是一个嗜杀的人。而且世子夫人天庭饱满,聪慧灵活,她如果知道我替小公子相面的事情,肯定不会杀我。让我猜猜,世子夫人是不是请颜世子放了我,还说将我往东边送?”
颜宓紧盯着方士,他和宋安然的谈话内容,这个方士怎么会知道。莫非这个方士有真本事?
不管真本事还是假本事,颜宓都不打算对这个方士客气。
颜宓厉声说道:“你替我儿相面,却居心叵测的将我儿推到危险境地。今日若不杀你,他日我们国公府上千口人都会被你害死。”
方士轻蔑一笑,“世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家小公子命格极贵,就算遭遇危险,也能化险为夷。这世上真正能够影响他,甚至伤害他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世子夫人。
至于世子,在小公子面前,都要避其锋芒。唯有世子夫人的大福气,才能压住小公子身上的贵气,保佑小公子平平安安,富贵无双。”
“一派胡言。”颜宓大怒。
方士冷冷一笑,说道:“世子爷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将我杀了。世子爷放心,我的师兄弟并不擅长相面。他们并不知道小公子的命格,更不会对外乱说一句话。
不过我的师兄弟虽然不擅长相面,但是别的本事却比我强多了。世子爷对上我的师兄弟,也不知谁输输赢。”
颜宓轻蔑一笑,“我颜宓,佛挡杀佛,神挡杀神,鬼挡杀鬼。不管你的师兄弟有多少本事,在我这里,他们都得死。”
“哈哈,颜世子好大的口气。不错,不错,难怪能够生出小公子这样的人物。颜世子不必废话,尽管杀了我吧。”
方士一脸慷慨赴死。
颜宓却笑了起来,“你想死,我偏不让你死。来人,带这位方士下去打扮打扮,今晚就送出京城。”
颜宓不杀方士,方士并没有感到意外。方士睁开眼,盯着颜宓,掷地有声的说道:“将来世子一定会庆幸今天做出的决定。我在海外等着世子爷的到来。
希望到时候世子爷能够少点戾气,多点平和。另外,世子爷以后最好少造杀孽。世子夫人虽然福气无双,却也有顾不上世子爷的时候。
世子爷若是信我,就听我一言。若是不信,那世子爷就盼着世子夫人能够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替你抵挡灾祸。”
颜宓突然抽出腰间佩剑,抵在方士的脖颈间,“你是不是笃定我不会杀你?”
方士笑了起来,“之前非常笃定。但是现在,我不敢肯定。我感受到世子爷的心态正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或许下一刻,世子爷会真的杀了我。”
“我真应该杀了你!”颜宓咬牙切齿地说道,“不过我不会杀了你。我会将你送走,送到海外。希望你离开国公府后,能够好自为之,不要说不该说的话。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面乱说,给我儿招灾惹祸,到时候我会带兵屠尽你满门。”
方士哈哈大笑起来,“颜世子分明是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今日我给小公子相面,所话的话只限于今日。自我踏出国公府大门那一刻起,关于小公子的事情,我一个字也不会吐露。”
颜宓冷冷一笑,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这样我也就不用杀你泄愤,更不用屠尽你满门。”
方士冷哼一声,颜宓连着两次威胁要屠尽他满门,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方士怒道:“颜世子好自为之。”然后甩袖离去。
送走方士,颜宓又去见国公爷。
国公爷直接问道:“方士送走了?”
颜宓嗯了一声,满脸寒霜。
国公爷瞧了眼颜宓,微蹙眉头,“有什么话就说吧。我们父子之间,不用遮遮掩掩的。”
颜宓直接问道:“父亲为何要请方士给阳哥儿相面?父亲难道不知道,一旦走漏风声,将会给我们国公府招来祸事吗?”
国公爷理直气壮的说道:“为父当然知道请方士回来,有可能招来祸事。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大郎,你要从长远来看待这个问题。阳哥儿是我们国公府未来的希望,我们国公府能不能更进一步,就全指望阳哥儿。”
颜宓神情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还有些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