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老李还沉得住气,他看都没看李婆子一眼,一副高傲的模样。
宋安然瞧着二人这般作态,顿时冷笑出声,“李大娘,我的问题很难吗?怎么半天都不回答。还是说你前日才买过的东西,到今天你就忘了价钱斤两。如果你真的忘记的话,那就可没资格继续坐在管事的位置上。”
“我……”李婆子一脸焦急不安的模样。
宋安然冷笑道:“李婆子和李账房都姓李,莫非你们二人是亲戚?”
“不是,不是。奴婢哪里攀得上账房先生。”李婆子连忙摆手说道。
账房老李则微蹙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宋安然冷哼一声,指着李婆子厉声说道:“既然不是亲戚,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两人私下里有勾结?”
“小的和李大娘绝无勾结。小的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认识李大娘。”账房老李低头说道。
李婆子也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和账房老李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婆子,“李大娘,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前日你买的鸡作价几何,几斤几两。你赶紧给我说清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婆子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奴婢有罪,请少夫人责罚。”
李婆子心知肚明,她成了宋安然三把火当中的第二把火。今日肯定不能善了。
李婆子跪在地上请罪,非但没有平息宋安然的怒火,反而激起宋安然的火气。宋安然提起茶杯,就朝跪在地上的李婆子扔去。
滚烫的茶水,泼了李婆子一头一脸。
李婆子被茶水烫了,“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宋安然没有丝毫后悔,更不会同情对方。她厉声说道:“在我面前,你还敢打马虎眼,你当本夫人没办法收拾你吗?”
“少夫人恕罪,少夫人恕罪。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胆,以后再也不敢了。”
李婆子顾不得手背上的烫伤,赶紧磕头请罪。
“你认为你犯在我的手上,还能有以后?说,前日你买的鸡,究竟作价几何,几斤几两?”
宋安然突然提高音量,将李婆子和李账房都唬了一跳。
李婆子扛不住了,赶紧说道:“回禀少夫人,奴婢前提买的鸡,一斤六十文钱,一共三十五斤四两。四两零头被抹了。共计纹银二两一钱。”
李婆子话音一落,李账房顿时就皱起眉头。
宋安然盯着李账房,“先生现在有话同我说吗?”
李账房紧闭双唇,并没有开口。
宋安然直接翻开账本,翻到前日的流水账目上,指着其中一条记录,念道:“今日购买活鸡,共计四十斤,作价三百文一斤,共计纹银十二两。已支付!先生,这账目对吗?”
李账房还没反应。倒是李婆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三,三百文一斤?”
李婆子显然是被这个价格给吓住了。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李大娘也觉着这个价格很不可思议,对吗?比起二十文一斤的市价,李大娘抬高到六十文一斤,看起来已经很贪了。
结果人家一提笔,价格就变成了三百文一斤。和市价比起来,瞬间涨了十几倍。啧啧,十二两银子,得买多少只鸡啊。而且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比如这账本上记载的鱼,市价十五文一斤,登记到账本上,竟然变成了一百二十文一斤。还有蔬菜水果,均比市价高出十倍到二十倍不止。
李账房,现在你该和我说实话了吧。你告诉我,这本账本到底有没有问题?问题出在哪里?”
宋安然死死地盯着李账房。
李账房脸色惨白,不复之前的沉稳。
他的手都在哆嗦,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宋安然手中的账本。他多希望能将账本抢过来吃掉。又后悔昨日不该抱着侥幸心理,将账本交给宋安然。
谁会想到宋安然竟然如此精明,连市场上的价格都打听出来了。
李账房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内心。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李账房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低头说道:“小的之前说了谎。小的贪墨了府中的银子,任凭少夫人处置。”
宋安然冷冷一笑,“你不仅之前说了谎,你现在还说了谎。这些银子根本不是你能贪墨的。光是厨房,一个月就有两千两左右的贪墨。这么多银子,给你十条命,你也没胆子拿。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将你的同谋还有背后的主子交出来,我答应放你一马。如果你不说的话,我只能将你交给世子爷。你该知道世子爷的手段,落到他的手里,那绝对是生不如死。”
果然宋安然一提到颜宓,李账房就浑身哆嗦起来。
宋安然再接再厉,“持续这么长的时间贪墨,光是厨房每个月就有几千两的银子流失。加上其他方面的贪墨,一年几万两的损失。
这么大的罪名,你认为你一个人背得起吗?你觉着你有几条命,可以承受世子爷的怒火?不光是你,连你的妻儿父母全都会被牵连。
你想想看,你的妻儿父母被赶出国公府,无路可去,只能流落街头,被人践踏欺凌。那个时候你的主子会不会站出来照顾你的妻儿父母?
如果没有关照他们,终有一天你的妻儿父母会被饿死,会被打死。你的小孩如果活着,也只会沦落为街边的乞丐,和一群叫花子抢馊饭吃,说不定连馊饭都没得吃。”
“不要再说了。少夫人想知道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少夫人能够放过小的家人,给他们一条活路。”
宋安然缓缓摇头,“你父母妻儿的活路我给不了。他们的活路全在你手上。他们是活是死,能不能活得有体面,就看你怎么做。”
“好!我将我所知道的事情全告诉少夫人。只求少夫人给我父母妻儿安排一个去处。”
宋安然点点头,“可以。正好我名下的庄子还缺人使唤。他们要是愿意,可以去我的庄子上过活。”
“多谢少夫人。”李账房躬身道谢。
宋安然挥挥手,白一进来将李婆子带下去,晚点再处置李婆子。
李婆子啊啊叫了两声。她还想听听李账房口中贪墨大案,怎么就将她带出去了。
宋安然会怎么处置她,会不会像说的那样,将她弄死,然后将她的家人全都赶出去做乞丐?
李婆子怕了,说什么也不肯走。她还没来得急求情,她要求情,要认罪,要检举。
白一干脆一个手刀劈在李婆子的脖颈上,终于李婆子暂时昏过去了。
宋安然也不给李账房废话,让人准备文房四宝,让李账房将过去犯的事情全部写下来。将牵连其中的人,一个不剩全部吐出来。
李账房在国公府干了十五年的账房。头几年他还挺老实的,一来是因为胆子小,二来是因为周氏当时根本就看不上他,自然也就不会用他。
周氏当家最后几年,李账房胆子大了起来,也会贪墨一点钱。不过数目都很小,一个月下来也就几十两,百八两,可以忽略不计。
等到二太太和三太太掌家后,李账房瞬间就成了香馍馍。两位太太拉拢他,他没怎么挣扎就从了。
李账房贪墨线路图描绘出来。
先是厨房下面的管事负责采买,采买后到厨房大管事面前报账。然后厨房大管事再到李账房这里报账。在这个过程中,采买来的食材,价格瞬间翻了一二十倍。国公府公中的银钱,就通过这种方式,流到了私人荷包里。
据李账房交代,二太太和三太太分别在厨房安排了两个采买管事。厨房大管事则由她们二人的心腹分别出任。通常情况下,二太太的心腹掌管上半年。三太太的心腹则掌管下半年。
两人倒是分工明确。
李账房还说,其他采买差不多都是这样分配的。比如布匹采买,针线采买,花园里的花木采买,逢年过节的采买等等。就连迎来送来,收礼送礼也能捞钱。
反正来钱的门路很多。
二太太和三太太通力合作,一起发财。替她们办事的人自然也跟着发了一笔小财。
李账房还说,因为二太太和三太太贪墨的银子太多,担心被人看破,牵连到账房。所以账房的人做账的时候还会主动替两位太太抹平一部分。比如买十匹绸缎,做账的时候直接做成三十匹。
像这样的账目,不核实原始单据,根本就看不出是假账。非常顺利的就能蒙混过关。
总之,账房的人使出十八般武艺,替两位太太做抹平账目。就算上面有人查账,查到账目不对,知道有人贪墨,统共才两三万两的贪墨数目,以国公府的财力,多半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可以说账房的人很聪明,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之前宋安然和两位太太交接账本,的确账面上只查到两三万两,不到四万两的亏空。至于库房里面的亏空,那又另当别论。
宋安然问道:“那你同我说实话,两位太太一年下来究竟能贪墨多少银钱?”
李账房斟酌了一下,说道:“回禀少夫人,因为账房各有分工,小的地位有限,看不到总账,所以也不知道具体的数目。不过小的曾估算过,光是去年,两位太太最少贪墨了十万两以上的银钱。”
呵呵!
一年就贪墨十万两,这还只是公中账房的银钱。不包括库房里面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也不包括外面铺面和田庄上的各种猫腻。
要是全算进去,两位太太管家两年,至少也贪墨了三四十万两银钱。这还是宋安然往少了估计。
难怪两位太太不舍得交出管家权。一年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是数十万两的进项,换了谁都乐意。
反正就算出了事,自有下人顶罪。她们二人身为太太,无论如何,颜老太太和国公爷都不会动她们。
宋安然冷冷一笑,这两个硕鼠,打算得真好。
李账房写完了自己的供词,宋安然让他抄写两份,然后分别签字画押。
之后就让小五带人将李账房关押起来。之后又让小五带着人封了账房,将账房所有人全部抓起来,分别审问。
审问人这件事情,小五轻车熟路,不需要宋安然操心。
宋安然要操心的是,如何处理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如何给颜老太太以及国公爷交代。
白一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姑娘,要奴婢做什么?姑娘吩咐一声,奴婢保管做得漂漂亮亮的。”
宋安然拿出一份名单,上面都是府中的管事婆子,还有二太太三太太的心腹丫鬟和嬷嬷。
宋安然对喜秋白一说道:“你们二人带着人,照着名单抓人。谁敢反抗,直接给我打。打得她老实为止。要是二太太和三太太出面阻拦,你们不用理会她们,告诉她们二人,有什么不满,尽管来找我。”
白一一脸兴奋。喜秋却很担忧,“姑娘,这么做真不要紧吗?抓这些管事婆子,倒也说得过去。抓两位太太身边的心腹嬷嬷,这合适吗?”
宋安然挑眉一笑,“不抓她们的心腹,又如何让她们将贪墨的钱吐出来。”
宋安然心头想着,不能收拾人,难道还收拾不了她们的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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