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宓好笑地说道:“我这就出去。”
颜宓去了小书房歇息。
喜春和喜秋进门来伺候宋安然。
丫鬟们打来热水,用热毛巾给宋安然擦脸。
喜春小声说道:“奴婢们在外面听到姑娘哭得那样伤心,都很担心姑娘,生怕姑爷不知轻重又欺负了姑娘。”
宋安然平静地说道:“他没有欺负我,他在对我道歉。”
喜春问道:“可是为了大夫人责难姑娘的事情?大夫人真的是太可恶了,姑娘才进门三两天,她就处处看姑娘不顺眼,十足的恶毒婆婆的架势。”
宋安然嘲讽一笑,周氏当然是恶毒婆婆,只不过却不是传统的恶毒婆婆。周氏可比那些传统的恶毒婆婆眼光长远多了。周氏走了极端,可是智商还在线,这种人最难对付。
喜秋却好奇另外一个问题,“姑娘为何哭泣?莫不是大夫人又做了什么事情?”
宋安然今晚哭得那个惨啊,喜秋在门外听着都觉着伤心。可是喜秋知道,宋安然极少哭泣,就算哭泣也是很克制的。而且宋安然是个很强硬,也很坚强的人。遇到事情,喜欢动用聪明智慧去解决,而不是哭泣。
就好比今晚宋安然同颜宓刚从竹香院回来的时候,宋安然就没哭。真要伤心,按理那个时候才是最伤心的时候。那个时候,宋安然没哭,可是等睡了一觉后却突然哭了起来。
这会情绪都平复下来了,为何又突然哭起来?
正因为这些疑问,所以喜秋才想问一声。
宋安然先是沉默,喜秋有些慌张,她觉着自己问错了问题。
喜秋连忙请罪,“奴婢妄议姑娘,请姑娘责罚。”
宋安然摆摆手,示意喜秋无需紧张。
宋安然轻声对两个丫鬟说道:“我哭,是因为我需要让颜宓直观的感受到我究竟有多伤心,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再多的委屈,光是靠口头说说,男人永远无法真正的体会到这种伤害究竟有多严重。唯有哭泣,才能让他直观的感受到。
尤其是像我这种平日里遇到事情从来不哭的人,一旦哭起来,威力将放大十倍甚至百倍。颜宓爱我有多深,我的委屈就有多深。
做女人不要总记着贤惠。贤惠久了,你所有的好都成了理所当然。就比如今日的事情,若是我轻轻放过,一滴眼泪都不流,颜宓会如何?
次数多了,颜宓下意识的就会认为,周氏针对我言辞,那些侮辱人的话,我全都能够承受。我既然能够承受,就没有理由闹起来。”
喜秋不太认同,“姑爷不是那样的人,姑娘不要多想。”
宋安然自嘲一笑,“我当然知道颜宓不是那样的人。可是人都是有惰性的。一次两次,我不哭不闹,十次八次我还是不哭不闹,他理所当然会认为我没有受到伤害。
我越是云淡风轻,周氏针对我的这件事情,在他心目中就会逐渐变得无足轻重。次数多了,十次二十次之后,我再去哭泣,再去找他出头,他会怎么想?
他会不会认为我小题大做。他会不会想着,以前看我都没事,还能笑的出来,为何这一次就受不了了。莫非是挑事,离间他们的母子之情?”
喜秋和喜春都一脸被吓住了。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你们认为我是在危言耸听,是在杞人忧天?你们觉着颜宓爱重我,无论何时我找他哭泣,找他求助,他都会一如既往的替我出头?
你们错了,夫妻相处,爱是幸福的根本,却不是婚姻生活的全部。经营婚姻生活,也需要一点小计谋,需要一点小手段。
既然一开始就可以用自己的哭泣,让颜宓重视这件事情,让他知道我的委屈,我的难受,那就没必要等到十次二十次之后。
真等到十次二十次之后再哭泣,那不仅是在考验颜宓对我的爱,更是考验我们的夫妻关心和信任感。这其中的风险有多大,我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我不想冒风险。
我更喜欢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成就。比如这次哭泣,便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说完,宋安然又自嘲一笑。
“姑娘不怕姑爷知道了,会生气吗?”
宋安然摇头,“我为何要怕?周氏折辱我,这是事实。我伤心难过委屈同样是事实。我大哭一场,只是将事实强化了而已,让颜宓更直观的了解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喜秋悄声问道:“姑娘是不信任姑爷吗?”
宋安然摇摇头,她当然信任颜宓。只是她不相信人的惰性,更不相信人性。
宋安然对两个丫鬟说道:“无论是婚姻生活,还是和别人相处,不能说得太多做得太少,也不能说得太少做得太多。前者,会让你显得不够稳重,轻浮。
后者则会让你的努力付之东流,做了那么多好事,到最后连一句好话都得不到。在别人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变成了理所当然。要是哪天没做好,等着自己的就是劈天盖地的责骂。
最好的方氏,就是做多少说多少,偶尔可以多少一点,少做一点。如此,别人便会时时记得你的好,你的委屈,你的伤心,便会时时将你记挂在心里,念着你,感激你,爱重你。”
“姑娘懂得好多。姑娘今晚哭泣,可是做多少说多少?”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笑着点点头,“是的。今晚就是做多少说多少,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切恰到好处。”
宋安然那番哭泣,既不会招人厌烦,又能恰如其分地表达自己的委屈,这分寸把握得刚刚好。
喜秋担忧得看着宋安然,“姑娘对姑爷也使上手段,姑娘会不会难过?”
宋安然笑了起来,“当然不会。我与颜宓,从相识到如今,一直在彼此耍手段,耍心眼。这是我们的本性,也是我们的乐趣所在。
我们都是自视甚高的人,我们不可能像别人那样直来直去。耍心眼,是我们婚姻生活的常态。
要是哪天他不对我耍心眼,我也不对他耍心眼,那必定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出了问题。因为不在乎,所以也就懒得耍心眼。就好比我们不会对路边的陌生人耍心眼,懂了吗?”
喜秋连连点头,原来夫妻相处不一定要坦诚相对,耍心眼竟然也是一种方式。今儿真开了眼界。
宋安然笑了起来,“每对夫妻的相处方式都是不同的。我和颜宓的相处方式,未必就适合别人。你们可别乱学。”
“奴婢遵命!”
宋安然洗漱完毕后,就回卧房休息。
宋安然刚躺回床上,颜宓就来了。
颜宓坐在床头,直勾勾地看着宋安然。宋安然被看得心头发虚,却始终没说话。
颜宓叹了一声,轻声问道:“还难过吗?”
宋安然咬着唇,一副受了委屈可强忍的模样。此刻,无声胜有声,无需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颜宓再次叹气,他握住宋安然的手,对宋安然说道:“不如明儿我们就去山中住一段时间。那个温泉小宅有人收拾吗?”
“有的。”宋安然望着颜宓,“我们还在新婚中,这个时候离开国公府去山中小住,合适吗?难道你不怕人说闲话?”
颜宓笑了起来,“我自然不怕。反正我有一个月的婚假,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去山中小住,远离尘世,只有我们二人。就当是散心。”
宋安然咬着被子,先是嗯了一声,然后才对颜宓说道:“我自然愿意去山中小住一段时间。只是旁人问起来,我们又该如何回答。”
颜宓笑道:“在家中,我向来是任性胡为的那个人。无论我做出什么事情,别人都不会觉着惊讶。真要有人问你,你就事情推到我的头上,让他们来找我。反正这种事情,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应付了。”
宋安然眉眼弯弯,竟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不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就娶不到你。”颜宓得意一笑。
宋安然哼了一声,“你先别得意。下次在让我受委屈,我定不会让你进卧房,就将关在门外。”
“娘子好狠毒的心肠。”
“最毒妇人心,难道大郎没听说过吗?”宋安然翻了一个白眼。
颜宓见宋安然有闲心同他斗嘴,便知道宋安然已经恢复了。他有些心疼地看着宋安然,“实在是委屈你了。”
“这会还说这些做什么。委屈不委屈,我都要做你的妻,为你生儿育女。”
“好安然!”颜宓紧紧的抱住宋安然,心中满是感动,感激。
他上辈子究竟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才能有幸娶到宋安然为妻。
宋安然推推他,“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你快放开我。”
宋安然显得很痛苦。
颜宓赶紧松开宋安然,担心地问道:“怎么样?我有没有伤到你?”
宋安然摇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颜宓有些自责。他是习武之人,轻重的概念同普通人不一样。往往他觉着很轻的动作,落在普通人身上,犹如千斤重锤。
宋安然见颜宓一脸自责,连忙说道:“我真的没事。对了,要去山中小住的话,得收拾几大车的行李。如此一来,只怕明天还走不了。”
“那就等后天出发。我也要去给国公爷,还有老太太那边打一声招呼。”
宋安然问道:“国公爷同老太太会同意吗?”
“放心,他们肯定会同意。这两天府中闹得鸡飞狗跳的,我们避开,到山中小住一段时间,其实对大家都好。”
宋安然拉着颜宓的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这么做全都是为了我。先等我说完,新婚夫妻,没有出门住一个月的道理。
只因为我,你才会打破这些规矩。颜宓,我真的很感激,很高兴。你的真心,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今天的事情我不怪你,毕竟谁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变成那个样子。好在我们之间并没有因此生出嫌隙。”
颜宓抱紧宋安然,郑重地说道:“我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这句话永远有效。对你好,是我应该做的,你无需感激。”
宋安然抬手,轻抚颜宓的脸颊,“你对我的好,我全都知道。”
宋安然抬起头,轻轻吻住颜宓的嘴唇。温暖的感觉涌入心间,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她喜欢颜宓的味道,喜欢颜宓的一切。
当宋安然沉浸于这个单纯的吻的时候,颜宓先是一愣,接着大喜,然后直接反客为主,将宋安然压在身下。
漫漫长夜,今晚还有很多事情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