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家都活不了了。请殿下以身体为重,千万不要再继续自责下去。”
几个谋臣一起跪下,一脸诚恳的恳请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这场面真的很感人。
宋子期站在旁边,一直冷漠旁观,没有出声说话。他在官场二十几年,各种大风大浪,各种阴谋诡计都见识过。绝对不会被这样的场面感动。甚至宋子期的心头连一丝轻微地波动都没有。
太子殿下擦干眼角的泪痕,激动地说道:“你们快起来。你们的心意孤都明白,孤知道你们都是一心一意为朝廷为陛下为孤打算。孤以后一定会保重身体,少让你们操心。”
太子殿下如此平易近人,说话的语气犹如朋友一样。几个谋士感动地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以至于太子殿下要亲自扶着他们起来,他们才肯起来。
几个谋士还没平息心情。
太子殿下转身看着宋子期,又擦擦眼角,尴尬一笑,“刚才让宋大人看笑话了。”
“殿下和臣子之间的真挚感情,让微臣感动。”宋子期一板一眼地说道。
太子殿下叹了一声,“自从火烧粮草的事情发生后,孤就一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孤心里头愧疚啊,那么多粮草,可以养活多少人啊。
就因为孤当差不利,竟然被烧了,还是在家门口被人烧的。孤愧对父皇的期望,愧对朝廷的期望,愧对十几万将士的献血和汗水。
孤原本打算,一天找不到父皇他们,一天不离开边关。可是如今局势不稳,人心思动,京城更需要孤回去稳定大局。孤左思右想,不得不同意朝臣们的决议,下定决心回到京城。
宋大人,孤这一走,这里的一切就全都拜托你了。他们都是能干的人,也是值得信任的人,还请宋大人能够善待他们,让他们继续为朝廷为十几万大军出力。”
宋子期躬身说道:“殿下放心。微臣一定谨遵殿下的教诲,萧规曹随,以前是怎么样办事,以后照旧。”
太子殿下欣慰地笑起来,“有宋大人这番话,孤就放心了。”
太子殿下拉着宋子期的手腕,“宋大人,我们到隔壁厢房说话。孤有些话想要私下里问问你。”
“微臣遵命。”
宋子期跟着太子殿下来到隔壁厢房,两人分宾主坐下。
小内侍奉上茶水就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没急着开口,端起茶杯,一脸沉思。
宋子期则在留意着太子殿下的反应。刚才在签押房的那处戏,有铺垫,有,有结局,总之一切完美。
可是宋子期天生不信世上有完美的东西。越是完美的东西,越是令人怀疑。
太子殿下叹了一声,放下茶杯,“宋大人,边关发生火烧粮草这样的大事,加上草原上迟迟没有消息传来,朝堂上一定很着急吧。”
宋子期点头说道:“是,大家都在担忧陛下的安危。只是草原那地方,我们大周没几个熟悉的人。大家也是想不出有用的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的将粮食送来,再由熟悉草原的人送出关,寻找深入草原腹地的三路大军。”
太子殿下一脸内疚,“孤有罪啊”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殿下已经尽到了责任。”
太子殿下挥挥手,“宋大人不必安慰孤,孤知道自己有罪,孤从不避讳这一点。宋大人,朝堂上是不是很多人在怀疑孤,认为孤狼子野心,故意坐视粮草被烧,借势陷害父皇和韩王”
宋子期一脸懵逼,能这么问吗这让他怎么回答。
太子殿下摆手,“宋大人不必有顾虑。这里隐秘,只有你我君臣二人。有什么话请宋大人直说,千万不要瞒着孤。孤就想听真话。”
宋子期低头,斟酌了一下,说道:“朝中的确有些疑问,不过大家都坚信殿下是无辜的。殿下宅心仁厚,若是殿下有罪,那全天下的人就没有一个干净的人。”
宋子期这话分明是在拍太子殿下的马屁。
太子殿下被宋子期拍得很舒坦,一脸享受的模样,嘴角还露出一丝笑容来。
太子殿下挥挥手,说道:“朝臣们谬赞了。孤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尽力替父皇分忧,替朝臣们张目。这些年下来,或许有一二成绩,孤就满意了。孤想起三年前,宋大人刚来京城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君臣二人”
宋子期微蹙眉头,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呢不忙着和他交接工作,偏在这里诉说以前的事情,是想拖延时间吗
难道太子殿下不着急回到京城
宋子期满心疑惑,耐心地听太子殿下说起曾经。
太子殿下说到萧译和宋安然,“宋大人,当初我们差点就做了亲家。只可惜两个孩子有缘无分。如今宋家嫡女许配给了晋国公府的颜宓。而颜宓又进了草原,如今也不知道下落。哎,若是颜宓出了事情,令爱该怎么办啊”
宋子期挑眉,话题一转眼又落到宋安然头上,这转变可真够快的。
宋子期语气严肃地说道:“微臣相信颜宓吉人自有天相。以他的功夫,走出草原,应该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太子殿下尴尬一笑,“宋大人不说,孤差点就忘了颜宓身怀武功。有武功的人就是不同啊,就比如孤的弟弟韩王,自小仗着有武功,可没少做作奸犯科的事情。
哈哈,这些事情不说了。韩王要是知道孤提起他小时候的丑事,他一定会忍不住同孤翻脸的。
宋大人,孤是说万一。万一颜宓没能走出草原,令爱的婚事遇到任何麻烦,届时宋大人都可以来找孤。以孤的身份,还是可以替令爱指一门如意婚事。”
宋子期冷笑一声,不谈朝政,不谈永和帝,不谈公事,竟然将宝贵时间浪费在儿女婚事上头,还真是让宋子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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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期拱拱手,“多谢殿下的好意。等过个三月半年,届时颜宓如果还没有消息,微臣为了小女,一定会求到殿下跟前。”
宋子期知道太子殿下喜欢听什么话,所以他就专说太子殿下喜欢听的。
宋子期话音一落,太子殿下果然哈哈大笑起来,“孤就等着宋大人。宋大人放心,孤这人最念旧情、当初你替孤说好话,以至于身陷囹圄,孤一直记在心里。
这么长时间以后,孤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宋大人,只苦于孤不能和外臣随意结交,也就一直没有机会亲近宋大人。不过以后有可能会大不相同,宋大人明白孤的意思吗”
宋子期当然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朝对方称臣跪拜。
宋子期不回绝,也不应承,只是含糊地说道:“殿下的好意,微臣心领。微臣事后会仔细考虑,还请殿下给微臣一点时间。”
太子殿下盯着宋子期,心里头有些吃不准宋子期的态度。
转眼,太子殿下又是一声叹息,“宋大人,你说草原上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宋子期摇头,老实地说道:“微臣不知道。”
“孤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站定,打开窗户看着花园光秃秃的景色,说道:“孤心里头很不安,孤很担心三路大军的处境。朝廷下拨的粮食迟迟没能运来。
就算运来之后,还要重新组织人手往草原运送。这一趟接着一趟的,前后一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宋大人,你觉着三路大军在只带了十天口粮的情况下,能够支撑一两个月吗”
宋子期摇头,老实地说道:“很难。只怕凶多吉少。”
太子殿下严肃地说道:“是啊孤就是担心三路大军凶多吉少。真到那个时候,西戎骑兵必定会大肆反扑。届时朝廷动荡,人心思变,孤必须回到京城稳定人心。
人心就是一切。这是上天交给孤的重担,也是孤应该承担的责任。孤责无旁贷。这种情况下,任何搅乱人心的举动都是在祸国殃民。这等人,就该被千刀万剐。宋大人,你认为孤说的对吗”
宋子期心头一冷,知道太子殿下是在敲打他。他低头说道:“殿下说的对。人心最重要。”
宋子期还有半句话没说,人心重要,势力更重要。有足够强大的势力,区区人心自然不在话下。毕竟人都喜欢追逐跟随强者。
宋子期微微抬起头,看着太子殿下。眼前这位殿下,究竟具有多大的势力光靠文官集团的支持,还不够啊。
所以宋子期没将话说死,给大家都留下了余地。
太子殿下却将宋子期的这一举动,当做了初步的投诚。
他哈哈大笑起来,走到宋子期身边,拍拍宋子期的肩膀,“宋大人,你很有能力,也很聪明,处事也很圆滑周到。孤很看好你。希望宋大人不会让孤失望。”
“微臣尽力而为。”宋子期含糊说道。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如此甚好。”
宋子期见太子殿下一脸得意,忍不住提醒道:“殿下,时间紧迫。我们还是先交接公务,如此殿下也能早点启程回京。朝廷上下可都等着殿下回去主持大局。”
“宋大人提醒得对,孤是应该抓紧时间。”
太子殿下命人将宋子期带到签押房交接公务。他本人则留在厢房内。
谋士甲悄无声息的进来,“殿下,宋大人怎么说”
太子殿下笑了起来,“如今孤是大势所趋,纵然宋大人心头有二心,最后他也会选择随波逐流,爬上孤这条大船。”
谋士甲说道:“殿下,微臣说一句不当的话。宋大人不可信。”
太子殿下皱眉深思,“宋大人以前的确对孤有些意见,不过现在这般情况下,以宋大人的聪明和圆滑,他应该知道怎么选对他才是最好的。”
“微臣还是认为,应该派人盯紧宋大人。万一他派人去草原,真让他将人救出来,那殿下岂不是危矣”
“胡说八道”太子殿下怒斥谋士甲,“如果宋大人有本事将父皇救出来,孤只有感激他,绝不会怨他。孤是忠臣,是孝子,莫非你想逼着孤做乱臣贼子”
“微臣不敢微臣的确是胡说八道。”谋士甲赶紧改口说道。
太子殿下板着脸,沉思了一会,又说道:“宋大人没有明确表态要跟随孤。你说得对,的确应该对他多加防备,不能在这个关头出漏子。这样吧,孤将你留在边关,就由你来负责监视宋大人。”
谋士甲指着自己,顿觉心里头苦逼。“殿下,京城事多,势力交错,还是让微臣跟在你身边替你分忧吧。微臣不敢欺瞒陛下,微臣实在是不擅长盯人,微臣更擅长替殿下分忧解难。”
说一千道一万,谋士甲就是不想留在边关吃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