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问宋安然,“二姑娘,三姑娘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宋安然没着急解释,她先招呼夏姨娘到花厅坐下,又让丫头奉茶,然后问夏姨娘,“夏姨娘,霍大夫有没有和你说过三妹妹的病情还不稳定,需要继续用药观察?”
夏姨娘心虚地点头,“有说过。”
“那夏姨娘应该知道,三妹妹能够恢复到如今模样,那真是非常幸运的一件事情。在三妹妹病情稳定下来之前,我们不妨让她继续留在霍家治病。说不定有一天,她能恢复所有的记忆。”
夏姨娘一脸苦相,“可是那位霍公子,他……他整日里和安芸在一起,长此以往这怎么得了啊。”
宋安然浅浅一笑,“夏姨娘,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以安芸的性子,她要是彻底恢复了记忆,你觉着安芸会看上霍延吗?”
夏姨娘张口结舌。
宋安然又说道:“再打个比方,如果安芸没能恢复记忆,就如现在这般模样,你不觉着她嫁给霍延才是最合适的吗?
就说三妹妹现在的性子,天真无邪,没有一点心眼
。她要是按照以前的轨迹,嫁到某个官宦世家,你觉着她能适应吗?
如果是以前的三妹妹,嫁到官宦人家去,我是一点都不担心。以她过去的性子,谁都别想给她委屈受。谁要是委屈了她,她定会让对方永无宁日。
可惜,三妹妹还会彻底恢复记忆。现在我们所说的一切,所担心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夏姨娘也别尽往坏处想,多想想霍大夫的功劳。
要是没有霍大夫,三妹妹只怕依旧状如疯癫,没人能够靠近她。想想三妹妹当初受到刺激的模样,再想想三妹妹如今的模样,夏姨娘应该高兴才对。”
夏姨娘坐立不安,“可是那位霍公子,二姑娘难道不担心吗?”
宋安然笑道:“夏姨娘在霍家住了挺长一段时间,你觉着霍延这个人的人品怎么样?他是徒有其表的浪荡子,还是个踏实能干的小大夫?”
夏姨娘瞬间语塞。
过了会,夏姨娘才心虚地说道:“霍公子人品挺好的。住在霍家那段时间,没发现霍公子有任何不规矩的地方。”
“如此,夏姨娘还担心吗?”
夏姨娘讪讪然一笑,“可是我担心外人会说闲话,会影响到安芸的名声。”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经过那件事情,夏姨娘觉着安芸还有多少好名声可言?她如今正在渐渐恢复,这已经是得天之幸。更多的,夏姨娘千万别强求。”
夏姨娘捂住嘴,无声地哭泣。她对宋安然点头,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宋安芸能够恢复到现在这般模样,真的是挺幸运的。
出事的那天晚上,很多人家的姑娘都遭了难。那些遭难的姑娘没几个有宋安芸这般好运气。
那些遭难的姑娘,很多其实都没有被乱民侵犯,多半都是被人摸了几把,各种猥亵调戏撕衣服等等。
可是这些姑娘,要么绞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一辈子。要么直接投缳自尽。要么就是被家里人远远地送走,送到祖籍,或者送到乡下,随便找一户人家就打发出去了。
像宋家这样,请大夫悉心为宋安芸治疗的,整个京城都是凤毛麟角。
宋安然说的其实有道理。宋安芸能够恢复到现在这般模样,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强求过多,会损福气的。老天爷会认为贪心不足,降下惩罚的。
夏姨娘自己说服了自己,她放下手,对宋安然说道:“二姑娘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
宋安然笑道:“姨娘能听我的劝,我也高兴。另外,姨娘其实没必要常住在霍家,霍家就那么大一点地方,男男女女的多不方便。夏姨娘不如搬回来住,三五天去霍家看望安芸妹妹。我会吩咐马房,让他们给夏姨娘准备一辆马车,这样一来也挺方便的。”
夏姨娘一脸感激,“多谢二姑娘。因为二姑娘,才有我们母女的今天。”
宋安然摆摆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气。”
宋安然送走了夏姨娘,本以为今天可以休息了
。
结果白一带回来一个消息,又将宋安然给炸醒了。
白一告诉宋安然,“姑娘,奴婢刚刚得到消息,林默没了。”
“什么叫做林默没了?”宋安然还有些发愣,没回过神来。
白一斟酌了一下,说道:“林默小产,大出血,大夫没能保住人,已经过世了。就是前天的事情。奴婢听说了这事,一开始也不相信。还特意找到看诊的大夫打听。看诊的大夫说,家属请他过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就是神仙下凡也保不住人。”
宋安然直觉手心发凉,“林默真的死了?”
白一点头,“真的死了。陈公子只打算停灵三日。明天就要发丧。”
宋安然皱眉,“怎么这么着急?”
白一说道:“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陈家没钱吧。对了,陈公子的妹妹,就是那个长得很想玉漱仙姑的陈思娴,已经进宫了。听说已经承宠,很得陛下的喜欢。”
宋安然咬牙,“陈家有钱送陈思娴进宫攀高枝,没钱给林默办一场像样的婚事,简直是欺人太甚。”
“姑娘打算怎么办?”
宋安然叹了一声,“林默过世,为什么陈公子没派人通知一声?你不觉着奇怪吗?好歹我和林默也是朋友,在南州的时候,我们就已经相识数年。
林默还带陈公子上过宋家,还在宋家吃过饭。陈公子是读书人,他不会连这点礼节也不懂吧。难不成他心虚,他怕我追究林默过世的原因?”
白一问宋安然,“姑娘,要不要奴婢走一趟陈家?无论陈家隐瞒了什么情况,奴婢一定会找出原因。”
宋安然点点头,“你现在就去陈家将情况调查清楚。明日,我会亲自去会会陈思齐这个人。”
“奴婢遵命。”
白一领命而去。
宋安然想了想,又提笔给远在南州的林大人去了一封信。林默过世,陈思齐急着发丧,连通知亲友都来不及,总觉着他此举很心虚。
宋安然和林默交情不深,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林默枉死。
宋安然身为无关的旁观者,不好出面调查林默的死因。但是宋安然可以写信将情况告诉林大人,由林大人这位岳父出面,总该名正言顺。
写完了信,宋安然命喜秋送出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南州。
这一晚,宋安然一直惦记着林默突然去世这件事情。林默怀孕了,她没得到消息。林默小产了,她也没有得到消息。林默去世了,她同样没有得到消息。
林默和陈思齐住着宋家位于浆洗巷的小宅院,什么时候两家竟然生疏得就如陌生人一样。短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多事情,林默竟然都没派一个人过来告诉她。就连她死了,也是白一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否则,宋安然还会继续被瞒着。
宋安然盼着白一能够在陈思齐那里查到有用的消息
。
天黑了,白一还没回来。难不成白一被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等到要上床睡觉的事情,白一还没回来。
宋安然蹙眉,白一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喜秋笑道:“姑娘别担心,白一武功那么强,又只是去陈家,不会有事的。”
宋安然笑了笑,但愿她想多了。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砰的一声,有什么重物掉在地上。
大家都听见声音了,全都出门查看。
喜春最快,见到院子里的东西,当即大叫一声,“是白一。白一受伤了,快来人啊。”
宋安然一听白一受伤了,哪里还坐得住。赶紧凑到白一身边。
白一穿的是浅色衣服,衣服上全是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这么多血,这么严重的伤势,白一都昏过去了。白一在外面究竟遭遇了什么?
宋安然咬牙,当即命人将白一抬到厢房。
同时命人去将霍大夫请来。
之后,宋安然命人准备热水,医用酒精,干净的毛巾和纱布,以及剪刀。家里预备的金疮药等等也都拿到厢房。
趁着霍大夫还没来的时候,宋安然亲自上手,先帮白一清洗伤口。
等到霍大夫来到宋家,宋安然已经清洗完白一的伤口,只等上药缝合。
霍大夫先检查了一下宋安然的手法和效果,暗暗点头。心想宋姑娘就是聪明,看了几次就学会了。要是她肯沉下心来学习医术,说不定也能学有所成。
不过霍大夫只是想了想。宋安然身为宋家嫡女,自然不会去学什么医术。
宋安然很担心白一的情况,她有些着急地问道:“霍大夫,白一怎么样?她的伤势要紧吗?”
霍大夫说道:“宋姑娘放心,有老夫在这里,白一就死不了。”
宋安然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一没事就好。
至于究竟是谁伤了白一,宋安然自然会查出来。首先要查的就是陈家。
宋安然叫来冯三,吩咐了一番,冯三连夜带着人前往浆洗巷的宅子。
结果冯三带人过去的时候,浆洗巷的宅子已经人去楼空。除了原本就有的家具外,在里面找不到丝毫有关于陈家生活过的痕迹。
宋安然得知这一消息,悚然而惊。
陈思齐究竟有什么秘密,先能伤白一,之后还能在最短的时间搬走,而且不留痕迹。
光是这份搬家行动力,一般书生根本就做不到
。
搬家搬得再仔细,也难免会留下曾经生活过的痕迹。可是冯三却说,找不到丝毫他们在那里生活过的痕迹,这就很值得让人思考。
宋安然开始怀疑起陈思齐的身份。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林默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曾说起过陈家的情况,其中就包括陈家的祖籍,陈家兄妹在南州生活的情况。
宋安然当即让冯三连夜派人去陈家祖籍调查,同时写信让南州的伙计调查陈家兄妹。
陈思齐跑了,可是陈思娴还在。只要顺着陈思娴这条线,她一定能找到陈思齐,并且揭破他们的秘密。
因为陈思娴如今已经是永和帝的女人,关于陈家的事情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趁着宋子期还没有休息,宋安然带着冯三急匆匆地来到外院书房,向宋子期禀报陈家的情况。
宋子期听闻林默的死有蹊跷,以及陈家的可疑之处,白一深受重伤昏迷,顿时就皱紧了眉头。
如果陈思娴没有进宫,这件事情最多报官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