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你说什么?”宋安然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也彻底清醒过来。不敢置信地望着站在床头的白一。
白一轻轻点头,“姑娘,刘素素死了。今早有人在护城河发现一具女尸。打捞上来,发现女尸曾遭受过酷刑,不过女尸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数日前的,都已经结痂。有人猜测,或许是想不开自己跳了河。
奴婢怕弄错了,又偷偷跑到义庄里面查看。那具女尸的确是刘素素,奴婢可以保证。她应该是被淹死的,她身上没有新鲜的伤痕,最近的伤痕也是十天前的。而且依据伤痕推断,她或许真的遭受过酷刑。”
宋安然一脸茫然,“死了?就这么死了?”
白一微微点头,“是的,刘素素死了。”
宋安然突然悲从中来。终于还是死了。或许帮刘素素逃出去的那一天,她就该预料到今日的结局。
白一吞吞吐吐的,貌似还有话没说。
宋安然轻轻擦拭眼角,“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不相信,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刘素素的死亡更令人伤心震撼。
白一轻声说道:“奴婢检查了刘素素的尸体,她死前应该已经怀了身孕,大约有三个月。”
“什么?”宋安然震惊又茫然。
白一点点头,确定自己的说法。
宋安然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棉被,她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猛地站起来,直觉头晕眼花,差一点跌倒在地上。
“姑娘小心。”白一扶着宋安然。
宋安然摆摆手,“我没关系,就是起得急了点。白一,我要替刘素素收尸。她生前遭遇磨难,我不能让她死后还不得安宁。我要给她收尸。”
“姑娘,这会锦衣卫正在义庄查看刘素素的尸体。姑娘这个时候过去,很可能会碰上锦衣卫的人。”
宋安然自嘲一笑,“好,我听你的。那我明天再去替她收尸。白一,你替我在义庄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带走刘素素的尸体。我要给她收尸,我要让她入土为安。”
宋安然说话带着哭腔。她强忍着泪意,强忍着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最好的朋友死了。她穿越到这个没有记载的古代世界,十几年交到的唯一的最好的朋友死了。
老天爷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怎么可以不开眼,让她最好的朋友死在冰凉的河水里。
“姑娘别太难过。”
宋安然摇着头,“我不难过。我就是有些接受不了。我没想到昨天见面,会是我和她之间的最后一面。其实这样说也不对,早在她离开南州,我就知道我和她之间朋友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知道她淹死在河水里,我就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
宋安然捂住脸颊,埋首双膝之间,“你不要和喜春喜秋提起刘素素的事情。刘素素过世的事情,我们两人知道就行了。”
“那明天怎么办?”
“我会安排人在义庄附近施粥。明天就让喜春喜秋去帮忙,然后你再带我去义庄。”
“奴婢遵命。姑娘还有吩咐吗?”
宋安然抬起头,双眼有些发红,“让我安静一天。你去告诉喜春她们,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打扰我。如果老夫人那里派了人过来,也不用理会。等过了明天,我就没事了。”
“奴婢听姑娘的。姑娘保重,不要太伤心了。”
宋安然频频摇头,她不伤心,真不伤心。得知刘素素来到京城,她就知道刘素素必死无疑。
她一直以为,刘素素会被锦衣卫抓住,或者被别的什么衙门的人带走,最后死在牢狱里。可是刘素素最后的归宿,竟然是冰冷的护城河。她是生无可恋,穷途末路,所以主动跳进河里求死?还是别人逼迫她,让她不得不跳河。
无论哪种情况,总之刘素素死了。
宋安然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喜春在外面敲门,“姑娘,老夫人派了人过来,请姑娘到松鹤堂说话。”
“就说我病了,没空!”宋安然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寒意和隐约的怒意。
外面安静了片刻,喜春又说道:“姑娘,奴婢听说大太太要和颜家商量昨天的事情,大太太的意思是让颜定娶蔓儿表姑娘为妻。不过蔓儿表姑娘不愿意嫁给颜定,这会正在屋里闹腾了。陈姨娘还跪在松鹤堂,说什么让老夫人怜惜蔓儿表姑娘。”
宋安然没吭声,她现在没空关心蒋蔓儿的事情。
“姑娘,你有听奴婢说话吗?现在大家都去劝蔓儿表姑娘,姑娘要不要也过去劝劝?还有,老爷也派人过来询问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情。估计等到晚上,老爷从衙门里回来后,就会让姑娘过去回话。姑娘,你说句话啊!你再不说话,奴婢就要进来了。”
“蒋蔓儿那里我不去。她要死就让她死吧。老爷那里,等晚上再说。”宋安然翻身,蒙头,冲门外大喊,“不要烦我,本姑娘要睡觉。再敢来烦我,我罚你两个月的赏银。”
喜春愣住,心想姑娘今天的脾气可真大。以前最多罚两个月的月例银子,今天竟然说罚两个月的赏银。啧啧,这是真动怒了啊!
要知道喜春她们,身为一等丫头,按规矩每月有一两银子的月例。两个月也就是二两银子。
但是她们每个月能拿到的赏银,少则七八两,多则十几两,几十两。
按照宋安然的说法,这叫奖金。凡是差事做得好,能超额完成任务,每个月都有数额不等的赏银。
不过喜春她们还是习惯将奖金称呼为赏银。
所以,宋安然身边的大小丫鬟都不指望月例银子过日子,罚就罚吧。她们在意的是每个月的赏银。要是真被宋安然连罚两个月的赏银,喜春会哭的。
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终赏银也该发了。按照去年的标准,今年她能拿一百两左右的年终赏银。真要连罚两月,喜春可谓损失惨重,一年算是白干了。
为了避免银钱损失,喜春赶紧闭住嘴巴,小声说道:“姑娘,奴婢不烦你。奴婢这就走开。姑娘有需要的话,只需要喊一声,奴婢就会过来。”
宋安然蒙头大睡。
她以为自己睡不着,却不想到她竟然很快陷入了梦乡。而且一睡睡到天黑才醒。
睡了一天也饿了一天。
宋安然醒来后,就感觉肚饿。
可是她还是不太想吃东西。
搓搓脸颊,想到宋子期一会要问她关于一万两银子的事情,宋安然不能再任性下去。
她朝门外叫了一声,喜春她们几个鱼贯进入卧房。
“姑娘总算醒了。奴婢生怕姑娘一睡不醒,饿死在床上。”喜春嘻嘻哈哈的开着宋安然的玩笑,其实也是想调节一下持续了一天的沉闷气氛。
宋安然笑了笑,“替我洗漱。让喜冬将晚饭准备好。等吃过晚饭,我就去见父亲。”
“奴婢遵命。”
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宋安然总算恢复过来了。
洗漱完毕,宋安然略微用了半碗饭,休息了一刻钟,就启程前往外院客房。
宋子期早就等着宋安然。
见到宋安然,宋子期率先问道:“为父听下人说你睡了一天。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怕为父追问你一万两银子的事情。”
宋安然定了定神,说道:“是关于刘素素的事情!”
“刘素素?”宋子期大皱眉头,“刘家的事情过去多久了,怎么又提起她。”
宋安然老实说道:“昨天女儿顺路去相国寺烧香。然后碰到锦衣卫缉捕朝廷钦犯,钦犯就是刘素素。据说刘素素到了京城,昨天还在相国寺出现过。锦衣卫以为我和刘素素见了面,于是拦住我盘问了几句。”
宋子期大皱眉头,“那你和刘素素见过吗?”
宋安然有一瞬间的犹豫,犹豫要不要说真话。最后她还是决定隐瞒,“没有,女儿没有和刘素素见过。昨天女儿去相国寺烧香,纯粹是临时起意,根本不知道刘素素会在相国寺。”
宋安然的语气很坚定,有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许久没说话。显然宋子期对宋安然有所怀疑。
最后宋子期说道:“刘素素的事情很严重。为父希望你能明白,宋家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帮助刘素素。如果你见了刘素素,需要第一时间告诉锦衣卫。”
“不用了!”宋安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显得格外低沉。
“你说什么?”宋子期大皱眉头。
“刘素素死了。我听白一说的,她被淹死在护城河里。如今尸体就在城外义庄。”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睡了一天?”宋子期微蹙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宋安然低下头,她没法否定。
宋子期敲了敲桌面,“既然人已经死了,那刘家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不准再提刘素素这个人。”
宋安然嗯了一声,“女儿遵命。”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坐下说话,“现在和为父说说那一万两银子的事情。今儿为父在早朝碰到镇国公,镇国公说我们家的姑娘好大的手笔,一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甩了出去。镇国公还让为父转告你,那一万两已经以镇国公府的名义拿出来救济灾民,让你不要多心,以为镇国公府会贪墨区区一万两银子。”
“女儿当然知道镇国公府不会贪墨这一万两银子。国公府还没穷到那个程度。”
“你还有理了。说说吧,你当时是怎么想大。一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若是不给为父一个交代,为父就让你拿私房钱来贴补这一万两的亏空。”宋子期板着脸,严肃得很。
宋安然垂眸,说道:“当时女儿也是昏了头,就想着不能丢我们宋家的脸面。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说什么也要将面子绷住。当然,女儿这么做也带了点私心,就想甩一万两银子出去,顺便出个风头。反正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比女儿有钱,至少没人会在身上带一万两银票。”
“胡说八道。就没一句实话!”宋子期轻声呵斥。
他太清楚宋安然的性子,当宋安然不想说实话的时候,就喜欢说一些特别冠冕堂皇的话,而且还说得振振有词,特别理直气壮。
宋安然却沉默下来。
宋子期微蹙眉头,“看来今天你是不打算和为父说实话。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改天为父再找你说话。”
“多谢父亲体谅。”
宋子期又忍不住多嘱咐了一句,“朋友没了就没了,不必太过伤怀。反正你和刘素素注定不能继续做朋友。她现在死了,其实也是一种解脱。否则一辈子见不得光,一辈子躲躲藏藏,这样的生活很显然不合适一个小姑娘。而且刘家人都死光了,就剩下她一个,她未必就想继续活在世上。”
“父亲说的我都明白,我就是伤感这一天。明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马上就要过年了,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闹出事情来。明白吗?”
“女儿明白,谢谢父亲。女儿告退!”
宋安然走出外院客房,抬头仰望天空。空中有星星闪烁,明天应该是一个晴天,明天也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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