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一刻过去,她睁开眼睛,抬起头,返身回到公事房里,继续手上的事情。
都是季冠卿交代下来的任务,比如按照总裁的意思,拟写传单和新闻稿,向市民宣传和平运动,替中储券“正名”。她一边做,一边深觉讽刺,从外滩到南京路上的大楼里,大约不会有什么人和她一样了。
农历新年已经近了,行里仍旧门可罗雀,还在上班的人也都心猿意马,只等着过年放假的那几天。
当天晚上,许亚明在国际饭店请客,也叫了林翼过去。一起吃饭的都是明华公司的董事,那意思也是很明白了,他们真的进了这个圈子。
钟欣愉下了班,回圣亚纳换了一身行头,和林翼一起去赴宴。汽车开到国际饭店门口,两人从车上下来,才刚走进大堂,就看见一张熟面孔。
竟是冯云谦。
钟欣愉自然记得秦未平对她说的那句“刑不上大夫”,但如此不痛不痒的结果还是叫她意外。
距离汇丰总处的调查仅仅过了一个礼拜,这位冯先生又是一身讲究的黑领结礼服,衬衣浆得笔挺,洁白得耀目,和他家里大人站在一起,在南京路上最好的饭店里迎来送往。以及他那位太太,两个人隔开三尺站着,碰都不愿意碰到一下的样子。
公平地说一句,他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的。但那代价也许只是低了头,回去本份地过他买办继承人的日子。
黄铜云石的吊灯下面,冯云谦也看到她了,脸上一怔,初初有些尴尬,但很快转了极其淡薄的一丝笑,像是了然。
钟欣愉能猜到他的意思。此时,许亚明也在楼下迎客,热络地笑着和林翼握手。而她,正挽着林翼的手臂,站在一旁。
冯的那一笑,是对她趋奉新贵的不屑,也是对沈有琪的嘲讽,就好像在说,你看吧,所有人都这么做。